第91章 赏你儿子上学堂，再教你怎么做人！
监工！
管着所有人！
还能记名字扣工分！
这不就是人上人了吗？
比那个只知道埋头洗萝卜的吴婶子，比那个闷头闷脑的刘桂花，威风了不知道多少倍！
婆婆这是看重自己啊！知道自己有本事！
李红梅激动得脸颊涨红，腰杆瞬间挺得笔直，声音洪亮地应道：“知道了吗！您就瞧好吧！我保证一个偷懒的都跑不掉！”
说完，她还示威似的扫了底下那些女人一眼，眼神里的得意和傲慢，几乎要溢出来。
钱秀莲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蠢样，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让她去当这个恶人，把所有人都得罪光，正好省了自己费口舌。
她要是敢仗着这点权力作威作福，自己有的是理由收拾她。
这叫狗链子，得死死攥在自己手里才行。
“行了，都散了吧。”
钱秀莲挥了挥手。
“明天，按新规矩来。”
人们陆陆续续地站起来往外走，只是气氛再也不像来时那么轻松。
每个人看李红梅的眼神，都变了味儿。
李红梅却毫不在意，她昂首挺胸地走在人群里，感觉自己脚下都踩着风。
她终于，也成了这个家，不，是这个厂里，说得上话的人物了！
她走到院子里，看着那高大的红砖厂房，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归属感。
这是她婆婆的天下，但她李红梅，也终于在这片天底下，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
新官上任，李红梅的三把火烧得比谁都旺。
第二天一早，厂子刚开工，她就背着手，挺着胸，在清洗池和切菜案板之间来回踱步。
那架势，活像个巡视自己领地的老母鸡。
她双眼圆睁，专门盯着那些手脚慢的，或者偶尔跟旁边人搭话的媳妇子。
“哎，说你呢！张家嫂子！手底下快点！萝卜都快堆成山了，你还在这儿磨洋工？”
“还有你，王家三媳妇！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嚼舌根的！再让我看见你干活说闲话，我可真记本子上了啊！”
她手里捏着崭新的笔记本和铅笔，时不时在上面划拉一下，做出记录的样子。
被她点名的媳妇子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埋头猛干，一个屁都不敢放。
吴婶子正在另一头指挥人晾晒萝卜条，听见这边的动静，眉头皱了起来。
她走过来，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分量。
“红梅，你的活是监工，是记名字，不是教人干活。”
“这清洗池子怎么安排，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在这儿咋咋呼呼的。”
李红梅正吆喝得起劲，冷不丁被吴婶子一句话堵了回来，脸皮火辣辣地烧。
她想发作，可一对上吴婶子那沉静又带着压力的眼神，心里的气焰莫名就矮了半截。
吴婶子在村里向来说一不二，人缘又好，她要是真跟吴婶子闹起来，婆婆那边肯定不站她。
“我……我这不是怕她们耽误了活嘛。”李红梅不情不愿地嘟囔。
“活耽误不了。”吴婶子语气平淡，“你把自个儿的差使办好就行了。”
说完，吴婶子转身就走，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李红梅气得暗自咬牙。
神气什么！不就是个管洗萝卜的头儿吗？
等我抓到你手底下人的错处，看我怎么跟妈告状！
她心里憋着火，巡视得更勤了，那眼神尖得跟锥子似的，恨不得在每个人身上都扎出几个眼来。
钱秀莲在办公室里，透过窗户将这一切看得分明，却一言不发。
李红梅这把刀，用好了能除草，用不好，就容易伤到自己人。
现在，她就是要让吴婶子这样的老庄稼把式，先好好磨一磨这把刀的刀，让它知道什么该割，什么不该碰。
到了中午开饭地点，食堂里人声鼎沸。
李红梅端着搪瓷碗，刻意没跟那些媳妇子挤一堆。
她是监工，得有监工的架子。
她眼风一扫，就看见自家儿子王小宝，正被一个晾晒萝卜条的大姐拉着，挤在人堆里领饭。
小宝个子小，被人高马大的女工们一围，脑袋都看不见了。
李红梅心头猛地一酸，眉头也拧成了疙瘩。
吃完饭，工人们各自找地方歇晌。
李红梅正想把儿子拉到身边，就看见钱秀莲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冲着院子那头招了招手。
“小宝，过来。”
王小宝颠颠儿地跑了过去。
李红梅心里一动，也赶紧扔下碗跟了上去。
“吃了饭没事干，就在厂里瞎跑？”钱秀莲低头看着孙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帮着晒萝卜了，奶奶，我会努力工作的，不会吃白饭。”王小宝仰着脸，献宝似的说。
钱秀莲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开了口。
“从明天起，别在厂里晃悠了。”
“去上学堂读书。”
读书？
上学堂？
这几个字，像锤子一样狠狠砸在李红梅的脑门上，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上学！
她做梦都想让儿子去上学！
村里谁不知道，只有读书才能跳出农门，才能不做睁眼瞎，才能不像她和她男人一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里刨食没出息。
她连提都不敢提，因为没资格。
现在……婆婆竟然主动开口了！
李红梅的一颗心，瞬间被蜜浸透了，从里到外都甜得发腻。
这一定是婆婆看她今天监工干得好，特意给她的奖赏！
是看在她李红梅的面子上，才给小宝这个天大的体面！
“妈！您……您说的是真的？”李红梅激动的声音发颤，一步抢上前，话都说不利索了，“我就知道您最疼小宝了！我……我这就回去给他把书包找出来！我这就去！”
她觉得自己的腰杆，在这一刻挺得比任何时候都直。
钱秀莲终于抬起眼皮，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像数九寒天的井水，瞬间浇灭了李红梅心里的那团火。
“疼他？”
钱秀莲的声音里没有温度，反而带着一股子嘲弄。
李红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只听钱秀莲继续说道：“我是怕他长大了跟你一样。”
她顿了顿，目光在李红梅身上扫过，像是在打量一件不值钱的货物。
“除了搬弄是非、嚼人舌根，什么正经本事都没有。”
“成了个废物点心。”
李红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钱秀莲又扔下了更重的话。
“上学归上学，咱们家的规矩不能坏。”
她看着王小宝，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每天放了学回来，跟厂里那些半大孩子一样，到食堂领活干。捡豆子，剥蒜头，扫院子，总有你的一份。”
“干完了活，才能上桌吃饭。”
“能做到吗？”
王小宝大声回答：“能！”
李红梅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辩解：“妈，读书已经很辛苦了，能不能……别干活了？”
钱秀莲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辛苦？”
“村里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王小二家的丫丫，比他还小几岁，不是照样帮着她妈摘菜叶子？”
“就你家的肉金贵些？”
钱秀莲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李红梅的脸上。
“我说的，就是这个厂，这个家，新的规矩！”
“不管是谁，是我亲孙子也好，是外人也好，都一样！”
“不干活的，就没资格吃饭！”
她逼视着脸色惨白的李红梅，下了最后的通牒。
“你要是不乐意，觉得我亏待了你的宝贝儿子，行啊！”
“门在那边，你现在就可以带着他一起滚！”
“我钱秀莲绝不拦着！”
“我倒要看看，离了我这个家，你们娘俩是能吃上白面馒头，还是能喝上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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