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3章 忠君体国的科道言官
第1123章 忠君体国的科道言官
张居正对英格兰的大缺大德,并不是很在意,他更在意大明。
当侯于赵把人均税赋负担这个指数拿出来后,张居正立刻把它用在了大明的身上。
如果把大明各个省份都看成一个独立王国的话,各地的侯于赵指数,就非常有趣。
「通常情况下,我们都觉得江南的赋税更重,但其实从侯于赵指数上可以更加直观的看出,陕西的人均税赋负担是最重的。」张居正让游守礼把一张堪舆图拉到了皇帝面前。
侯于赵指数并不是侯于赵解释的那么简单,把朝廷收的税赋直接除以总人□,这个指数的分母是丁口,但分子是诸多复杂因素所共同组成,比如劳役、差役,都会视为负担的一种,并且折价写进分子里。
每一项因素都要根据情况的不同,乘以一个系数,加入分子之中,这个系数就是此项因素,所代表的权重。
侯于赵指数不是一个简单粗暴的除法,而是一个在经过了无数的核算之后,折腾出来的一个公式,客观反映一地百姓负担水平的一个指数。
而陕西的指数,显然就有点触目惊心了。
「陕西这么高吗?」朱翊钧看著堪舆图上,已经被标红的陕西,面色凝重的问道。
在朝廷具体到省份,到地方具体到州县,这个侯于赵指数,当真是用数学工具,把一些血淋淋的事实揭露了出来。
这个指数,朱翊钧有了深切的明悟,它其实就是内压指数。
「这还是大明收复了绥远,陕西诸多军屯卫所外迁绥远后,才有的,之前只会更高,但既往不咎,过往不说,之前已经很难再摸排清楚了。」张居正解释了下陕西的内压指数过高,还是泄压过了一轮后,降低了很多,但仍然居于大明榜首。
陕西长期承担边防职能,而军屯卫所的劳役,以及边方军将们对军兵民的压榨,是内压的主要源头之一,而另外一个内压过高的原因,则是天变导致的粮食减产。
天变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是一个比较缓慢的过程,大约从永乐元年开始,天气就在变得更加恶劣,温度一直在缓慢降低。
无霜期减少,一年两熟逐渐变成了一年一熟;为了增加产出,不得不进行更大规模的垦荒,导致过度种植出现了土地荒漠化等等现象,无数复杂因素,最终导致了这一局面。
「侯于赵,社稷之才。」张居正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这里面有一个下情上达的问题。
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倾覆天下的滔滔洪水,是苍生的眼泪汇聚而成,而让人无奈的是,不是横流成灾,君王不知道民间何等疾苦。
现在不能这样说了,通过对各地百姓生活现状的调查,查看他们的负担税赋」的水平,就可以得到侯于赵指数,君王通过这个数字,可以简单直观,非常明确的知道,哪里有了苍生泪。
「朕也这么想,可有些人不这么想。」朱翊钧知道张居正在说什么。
张居正之所以为侯于赵说好话,是因为最近朝中把侯于赵和高启愚二人,合称为了赵高。
读书人骂起人来,真的是一个脏字不带,就能把人骂到破防,简单的两个字,就羞辱了侯于赵和高启愚两个人,否定了他们一生的功绩。
侯于赵要收天下黄金尽入内帑,高启愚推行丁亥学制,要掀了私塾的桌子,掀了乡贤缙绅对科举的垄断专权,这两个人,又跳出来,扛起了大旗,给势豪乡绅们套了个新的天变承诺的笼头。
为了反击,朝中、民间公议,就开始对侯于赵和高启愚的攻讦,这种攻讦连绵不绝,一轮接著一轮。
「一群跳梁小丑而已,赵高若是有侯于赵和高启愚一半的才能,也不能把大秦给折腾没了,奸臣也好,忠臣也罢,首先得有才能,无能就是最大的羞耻。」朱翊钧告知了张居正,他这个皇帝鲜明的态度。
万历维新整体而言,还是在筛选循吏、重用循吏,循吏就是不问道德,只看考成,谁能办成事,就用谁。
侯于赵是忠诚的、久经考验的帝国战士,但高启愚可不是,高启愚能爬到西书房行走,全靠自己能办成事儿,肯办成事。
张居正不由的想起了陆光祖,陆光祖是大明五个阁臣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但也是最会做官的。
陆光祖操刀反腐,却从来不被人攻讦,因为他当时就借势大将军戚继光,把戚继光请到反腐司镇压一切反对意见,朝臣、笔正们不敢对大将军指手画脚,陆光祖避免了被围攻的场面。
「侯于赵和高启愚,他们不知道自己扛起来大旗会被骂?他们都做了三十多年的官儿了,都是官场上的老狐狸了,他们知道前面的路上到底有什么,但还是这么做了。」朱翊钧有些感慨的补充了一句自己的理解。
果断、决绝、有担当、义无反顾,就是政治决心。
陆光祖这辈子就没什么担当,也没什么决心,而且也有点怕事,事事都往后躲,但朱翊钧也没有为难过他,因为陆光祖是躲著办事,东躲西藏遮遮掩掩,借著大将军的势,借著元辅帝师的势,把事情也办了。
能办成事,就是好大臣。
张居正摇头说道:「如果前路真的是毫无生机,看不到一点希望,只有无尽黑暗,陛下,他们是不会做出这样的抉择的,他们知道陛下会回护他们,知道陛下会为他们遮风挡雨,才敢做出如此的抉择。」
「侯于赵,臣对他不甚了解,不太好说,但高启愚是臣的弟子,能为人之不能为、敢为人之不敢为,敢为天下先,是陛下给了他勇气,他本身,不是这么勇敢的人。」
「高启愚是个很聪明的人,就是因为太聪明,想得太多,顾虑也会太多。」
张居正对侯于赵的了解不多,他没有过多评价,可高启愚,他很了解了,高启愚的骨子里是个聪明人,一不小心,就聪明反被聪明误,容易误入歧途那种。
「侯于赵是性格使然,万历元年,他就经常被人逆行了。」朱翊钧说起了侯于赵这么做的原因。
侯于赵是个怪人,这是朱翊钧对侯于赵一直以来的感觉,而且这种怪异,没有随著时间的推移而减缓,反而是刻板印象越来越深。
他和别人就是不一样,他的想法总是和别人不同,他的字典里,他的人生里,似乎就没有和光同尘、相忍为国两个词。
科道言官们攻讦侯于赵,侯于赵立刻动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进行反击,他觉得自己干干净净,不怕被人查,那攻汗自己的人,也要干干净净,否则哪有资格攻讦自己呢?
官场不能这样,官场的规矩,应该是张学颜那样,为了体面,为了体统,忍气吞声,一直等到致仕卸任,才把自己的怒火,倾泻出来。
「老赵这个人,确实有点怪。」张居正说到这个,也是满脸的笑容,侯于赵确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侯于赵指数最低的地方,居然是浙江。」朱翊钧看著面前的堪舆图,眉头紧锁:「朕在浙江还田,本意是惩戒。」
「惩戒势豪乡绅,所以百姓的负担才减轻,这是很合乎常理的事儿。」张居正笑著说道:「虽然多数时候,并非如此。」
势豪乡绅,都是活物,他们是非常擅长将代价层层加码后向下转移的,浙江还田,皇帝的本意的确是刺王杀驾后,对整个浙江的连坐,可侯于赵愣是把惩戒执行到位了,造成了目前这种现状。
浙江在经历了阵痛之后,快速恢复了过来,并且一跃成为了内压指数最低的地方。
「其次是山东。」朱翊钧看向了堪舆图,山东也就比浙江差了那么一点点,这不是山东地方不努力不争气,而是因为政策倾向,山东地面请了很多次,希望可以推行还田事宜,但朝廷一直没有应充。
当然,山东之所以内压指数不高,充州孔府被掀了,就是根本原因。
「山东还田请了那么多次,侯于赵不是要天下还田吗?可以从山东开始。」张居正倒是觉得山东这锅饭,终于有点做熟了,可以开始推动了。
朝廷迟迟不肯答应,是因为山东之前没有足够的基础,阵痛也是切肤之痛,变革的切肤之痛,需要每个人承担这份痛苦,刚刚摆脱了充州孔府的欺压,山东地面在恢复精气神,才能承受这份痛苦。
「云南、贵州、广西的指数,看著也让人害怕。」朱翊钧仔细研究著面前的堪舆图,他发现,陕西之下,就是云南、贵州、广西等地了,这些地方,无论是汉民还是苗民,都承担了极高的税赋,尤其是这些土司治下的苗民,苦不堪言。
「这些地方之所以会这样,最重要的就是土司。」张居正说起这个的时候,也是情绪复杂。
侯于赵入阁前,喊出了四个口号,还田、均田、改土归流、一条鞭法。
他喊的改土归流不仅仅是针对云贵川黔广泛存在的土司,在他眼里,大明腹地的乡贤缙绅,就是地方上世袭的土官,要一起改土归流。
全对,侯于赵喊得全对,这指数显然不是他一天、两天琢磨出来的,是一直在用,这东西,甚至可以说是他的登云梯,平步青云的关键。
朱翊钧在宜城侯府用过午膳之后,就直接去了北大营操阅军马。
二十三年的腊月是一个寒冬,刚到十二月,天空就飘起了鹅毛大雪,这让皇帝松了口气,让大明朝上下松了口气。
因为去年没有下雪,导致北方诸多地方歉收,虽然没有闹出饥荒、蝗灾这些大乱子来,但最多就能撑两三年,再多,就要出大乱子了。
而今年腊月的这场下了足足七天的大雪,让所有人心头那块石头,都落进了肚子里,瑞雪兆丰年,一场大雪,国泰民安,当然大雪压塌了房子的事,也时有发生,各地官署有序处置著这些大事小情。
天变之后,老天爷虽然有点反复无常,但还是给人留了活路。
朱翊钧专门去了祈年殿修省,为天下苍生祈福,修省七日后,他又召见了顺天府丞杨俊民,询问了杨俊民关于官舍过冬煤炭、棉衣等准备是否充足。
「明年你就要赴任广州,做两广巡抚了,在两广做巡抚,不是那么轻松的,也不要辜负了你父亲的威名。」朱翊钧问过了杨俊民关于京师的诸多问题后,告诉他一个人事任命。
两广巡抚刘继文,年岁已高,秋天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无力继续留任,多次上疏请求致仕,朝廷最终准许了他的奏疏,并且廷推确认了新的人选。
杨博的儿子杨俊民,前往两广赴任。
朱翊钧对杨俊民耳提面命,特意提到了杨博,其实不是敲打,而是提醒杨俊民,杨博就是身为晋党党魁,当年在重大政治问题上,依旧和张居正一起推动了考成法的施行。
小事上犯了糊涂,也就犯了,可在国朝大事上犯了糊涂,那就是天理难容了。
杨博到最后还是得到了谥号,而且是美谥襄毅,朱翊钧没有因为当初主少国疑的一些龃,就彻底否定杨博的一生,只要肯一起推动变法,过去的事儿,就没有必要纠结了。
重大历史事件中的立场问题,不能出问题。
「臣自当竭尽所能,不敢辜负陛下所望。」杨俊民大喜过望!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首府;恶贯满盈,附郭京城;杨俊民都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让他这辈子做顺天府丞,这夹板气受的,他都数次萌生了致仕的念头。
现在,终于解脱了,永别了,牢笼!
两广是岭南,在两宋还是流放之地,但现在确实已经非常富裕了,去两广好过在京师。
「顺天府丞,你可有人选推荐?」朱翊钧好奇的询问杨俊民对继任者人选的意见。
杨俊民思前想后说道:「臣和旁人素来无仇无怨,就不举荐了。」
大多数时候,保举他人升官,那都是天大的恩情,一如他的父亲杨博保举了谭纶,谭纶反出晋党的时候,遭受了不少的攻讦;比如沈鲤三番五次的保举高启愚,也是施恩;
但保举别人做顺天府丞,那是多大仇多大怨,才保举这个位置,出了事都是天塌地陷的大事,一个处理不好,脑袋立刻搬家,全家跟著遭殃。
「反腐司反腐御史范远山如何?」朱翊钧有自己比较心仪的人选,范远山这位赘婿出身,反腐司的一把尖刀。
「臣和范御史并无仇怨。」杨俊民摇头说道:「范御史为人骨鲠,臣以为不太合适。」
范远山是个好人,好人该有好报。
顺天府丞这个位置上,过于骨鲠,会出大问题的。
京师有些事儿,能不上称就决不能上称,否则千斤都打不住,但有些事,就必须要上称,否则,闹起来,被陛下知道了,就麻烦大了。
其中的度,委实难以把握,过于骨鲠,大事小情都要上称的话,就容易被百官攻讦,最终惨澹收场;但过于圆滑,也非常的危险。
范远山是个好人,反腐的一把尖刀,但是顺天府丞这个位置,是真的不合适。
朱翊钧思索了一下摇头说道:「那就让大臣们廷推一个吧。」
关于顺天府丞的人选,大臣们议论了一番后,决定年后再议,过年前就不廷推举荐了,还是让人过最后一个好年才是。
所有大臣都知道,这是个苦差事,当然,风险和收益是相同的。
杨俊民的父亲杨博有问题,被陛下批评过不忠,而且被个十岁小孩骂的羞愧不已,一直到临终都没有释怀,一直到临终,都记得陛下问他,何为不忠乎?
杨俊民对此比旁人要清楚得多,他清楚的记得父亲在陛下问过之后,就整日沉默寡言,一直到郁郁而终。
父亲有问题,杨俊民要经受得住朝廷的考验,他在这个位置上,连致仕都做不到。
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做好了,终于获得了升转的机会,展示自己才能和自己抱负的机会。
在杨俊民如释重负打算前往广州府致仕的时候,科道言官的一封奏疏入朝,震惊了整个朝野,这封奏疏弹劾杨博不法,而不法的内容,和杨俊民有关,杨俊民的进士身份有问题。
杨俊民是嘉靖四十一年进士,而那年的主考官是徐阶,杨俊民和他的弟弟杨俊士那年,一起登科及第。
而这个案子之所以现在爆发,就是科道言官在等,科道言官早就掌握了扎实的证据,并且一直在暗中调查,而后在杨俊民升官的时候,突然爆发出来。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内阁立刻马上暂停了杨俊民的升转,把科道言官们所举荐的情况进行了核实,呈送到了御前。
「这——杨博花了十四万两白银,买了杨俊民和他弟弟的进士位?」朱翊钧看著面前的陆光祖,低声问道:「确定没搞错吗?」
陆光祖摇头说道:「没有,科臣们准备很久了,当年的同考官本该有工部尚书雷礼,雷礼不肯和徐阶等人同流合污,以督工为由,不肯任同考官,后来还因为此事,雷礼被徐阶报复。」
「陛下,雷礼虽然已经病逝,可当时还有不少当事人还活著。」
「臣也是见到了奏疏,才知有这件事,还请陛下恕罪。」
科道言官和大明别的官衙完全不同,科道言官其实是去中心化的,也就是说,都察院的御史、六部给事中,是不受都察院总宪的意志左右。
科臣们要上奏何事,是不需要经过总宪批准,可以直接上奏,官卑权重。
陆光祖年纪大了,他已经几次三番上疏请求致仕,但因为朝廷需要跳过一批人,就只能这么硬撑著,本来御史们他就管不了,再加上年老体衰,精力实在有限,这么大的事儿,一直到爆发出来,陆光祖才知道。
陆光祖说他自己刚知道,朱翊钧以为不然,陆光祖最会做官了。
朱翊钧又仔细看了一遍科臣们的奏疏,确有此事,事实清楚,证据详实,皇帝犹豫了片刻才说道:「这和以前的科举舞弊案不同,这是徐阶索贿吧。」
朱翊钧还真的看出点不同的东西,这件事是,徐阶主动索贿,而非杨博为了自己儿子考中科举,主动行贿,主动请求徐阶托庇。
「徐阶是真的厉害!什么钱他都敢拿!」朱翊钧都有点被气笑了。
「徐阶都在松江府做了包税官,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陆光祖叹了口气。
于慎行曾经批评徐阶说:华亭(徐阶)在位时,松江赋皆入里第,吏以空牒入都,取金于相邸,相公召工倾金,以七铢为一两,司农不能辨也。
松江府的税赋都要送到徐家家门,然后在宰相府邸用空牒取银子,一两二十四铢,徐阶是七铢抵一两,等于说徐阶自己吃掉了七成,给朝廷剩下了三成。
朝廷若行,包税官制度,七成还是人家的!
陆光祖用了个比较流行的说法,包税官,以方便陛下理解。
徐阶当年胆大包天,就是做了松江府的包税官,什么钱他不敢拿不敢收?
「这事儿闹的。」朱翊钧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杨博在这件事里,也不光彩,杨博不拿银子出来,儿子的进士位就丢了,若是拿银子出来,就是同流合污,争之不力。
而杨博选择了沉默,把银子给了徐阶,就是同犯了。
「科臣们什么诉求?不准杨俊民前往广州赴任?」朱翊钧问起了科臣们的意见,既然不是诬告,事实成立,证据确凿,那科臣们的意见就很重要了。
安南在打仗,两广巡抚不能空悬太久。
「倒也不是。」陆光祖面色奇怪的说道:「科臣的意见是,让杨俊民写一本认罪疏,把这事儿认了,而后戴罪赴任广州。」
「这是何意?」朱翊钧一愣,科臣们闹了半天,就要杨俊民一本认罪疏,这有点出乎了朱翊钧的意料之外。
陆光祖面色复杂的看了眼陛下,又看了眼袁可立,见袁可立迟迟不肯入厕去,他只好继续说道:「陛下,广州在天南,天高皇帝远,有本认罪疏,朝廷好随时处置他,而不是任由他胡来。」
「杨俊民是晋党余孽,陛下用可以,但还是要慎用。」
「啧,朕怎么瞧著这一批的科道言官们,居然有了忠君体国之心?」朱翊钧惊讶无比,他想了半关,没想到科臣们居然是这个原因和动机。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个时候捅出来,给杨俊民一个狠的,就是让他记住,到了岭南,到了两广,就不要以为没人盯著他了,要收拾他,随时都行。
「这不是御史们本来的职能吗?」陆光祖有些汗颜的说道。
在制度设计最初,都察院的确是这个目的,皇帝手里对付外官的一把刀,风闻言事,专门稽查官吏。
当然随著时间的推移,科臣们主要作用,就变成了骂皇帝。
而御史们失去了本来职能,专门骂皇帝,给皇帝添堵,这个变化发生在了弘治年间,就不得不提到重臣杨廷和了。
杨廷和、杨慎父子他们家的情况,一言以蔽之,就是:三代七进士,宰相状元家。
这可不是夸赞,而是骂人的话,他杨廷和就那么能生,他自己是宰相,能生出个状元?文曲星是你血脉相传的东西?文曲星都出在你们杨家了是吧?
一般认为,大臣能够干涉科举,也是从杨廷和开始的。
「那就准了。」朱翊钧最终是准许了科臣们的意见,许杨俊民上认罪疏,而后戴罪赴任两广地方。
都察院已经逐渐恢复了本来的职能,监察天下百官,这一点朱翊钧的感触良多,最初的时候,科臣骂皇帝,骂大臣,甘愿做政斗里的走狗鹰犬,现在终于有了点样子。
在陆光祖结束奏对后,袁可立犹豫再三,还是找到了张宏,询问他关于中书舍人入厕的规矩,他刚写起居注几天,就听到了如此多的机密,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是时候学习一下何时入厕的规矩了。
「陛下特许了,袁舍人,不必回避。」张宏听闻袁可立的询问,笑著说道:「陛下觉得袁舍人是骨鲠之臣,一些事应该知道,早些知道也好,若是袁舍人心里有疑惑,可以等陛下空闲的时候,询问一二。」
「臣谢陛下隆恩。」袁可立经过大珰亲口确认之后,才松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这份特许和殊荣,但这么多的秘密,还是有点重了。
徐阶原来这么贪,袁可立没写起居注之前,也没想到会这样,只能说,徐阶不愧为快活碑林里不可逾越的高山。
「张大珰,我当下还真有个疑惑,陛下为何不怪罪杨博呢?甚至还重用了他的儿子杨俊民。」袁可立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陛下有点太忙,他不好轻易打扰,倒是陛下身边的大珰,可以时时询问。
张宏想了想说道:「杨博被骂前,就在推动考成法的施行了,这本身就是背出了晋党的行径,陛下说了,一个人的一辈子很短,能功大于过,已经实属不易了。」
这话是杨博病逝后,陛下朱批礼部所请谥号时,说的一句话。
「也是,人活著,能做成点事儿,确实很不容易,而做成事,能够青史流芳,那就更难了。」袁可立听闻也是非常赞同,他不是初出茅庐雄心壮志的年轻人了,这些年,他也被磨平了一些棱角。
这天下,一直是这样,和光同尘容易,特立独行,想要做成一些事儿,真的很难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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