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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7章 陛下最忠诚的战士


第1107章  陛下最忠诚的战士

    朱常鸿以前不太理解,王者无私这句话,他一直以为这句话是对君王的道德要求。

    但这次大哥成婚,父亲和朝臣们的争吵,引起了朱常鸿的注意,他才理解了王者无私的具体含义。

    在当下的大明,任何人的结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太子成婚,却需要廷议庙算,判断推迟大婚,对大明江山社稷的影响。

    亿万瞻仰,以为则而行之。

    只有明白了这两句话,才能真正切实的感受到,肩扛日月这两个字的沉重。

    当然,做个只追求奢靡享乐的昏君,是无法理解这个责任的沉重的,他都是昏君了,自然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朱常鸿问了很多问题,一直问了两刻钟,他停止了询问,因为他的父亲是大明皇帝,要为大明国事奔波忙碌去了。

    独处的时间,就是如此的短暂,朱常鸿每天都很期待这短短的两刻钟,因为这两刻,父亲真的是父亲,过了这两刻,陛下是天下的君父。

    朱常鸿也不是真的喜欢习武,习武是遭罪的事儿,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他只是喜欢这两刻钟而已。

    「明日,你去松江青浦县主持丧仪,切记不要出什么差错。」朱翊钧在回去上磨之前,叮嘱了一声朱常鸿。

    「孩儿一定谨记。」朱常鸿恭敬行礼,表示对这件事的重视。

    青浦县有一名卫生员,名叫何成欢,在万历十六年,在京师医学堂毕业后,就来到了青浦县修竹乡,成为了一名驻村医倌,与其说是医倌,不如说是这一乡八村的大家长,连猪生崽,都要麻烦他。

    以前,修竹乡,一年出生十个孩子,有三四个会因为各种原因夭折,还会有一两个孕妇,因为接生不当,在生孩子的过程中,一命呜呼。

    何成欢到修竹乡后,把所有的接生婆都培训了一遍,唯恐这些接生婆们不肯好好规范接生,还自己到这八个村里,召集乡民,告诉他们不讲卫生,会致人死亡的原因。

    一些个陋习,在何成欢坚持之下,终于有了改变。

    修竹乡整个乡,新生婴儿死亡率有了极大的下降,而且没有孕妇死于非命。

    除此之外,何成欢还是修竹乡三级学堂的学正校长,他把这乡野之间,比较聪明的人筛选了出来,教他们读书识字,再让他们教孩子们读书识字。

    孩子们都很怕何成欢,背地里叫他和尚,小孩子给人取外号,也不是毫无逻辑,这个绰号,除了来自于何成欢的姓氏之外,还因为,他好管闲事,就跟个和尚一样的唠叨。

    可孩子们但凡是敢这么叫何成欢,都会被家长们狠揍一顿,吊起来打,直到这些孩子们改口叫何先生才罢休。

    何先生,是真的爱管闲事儿,夏天孩子们喜欢下河游泳,何先生不让,不仅不让,还让乡民四处抓敢下河的孩子;

    村里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可是何先生让乡民把所有的旱厕都翻建了一遍,村里人觉得何先生没事找事,但乡野之间的瘟病,确实少了很多。

    何先生去世了,在万历二十三年七月初三去世,初十日下葬。

    礼部将第一个克弘医倌奖给了何先生。

    这个奖,孙克弘捐出家产后就定义过,只有愿意到乡野履任五年以上的卫生员,才有资格参与评定,这是硬性条件,缺少这份履历则无法参加评定。

    何先生要下葬了,皇帝委派了四皇子朱常鸿,代表皇帝出席这次葬礼,这是重视,是礼遇,更是对卫生员们辛苦、奉献的肯定。

    何先生离世的原因,是病逝,村里有个痨病鬼,这是村里一种歧视性说法,形容这病患的可怕,染上了必死无疑,其实就是肺痨患者,何先生用了自己的关系,从城里拿了青霉素的老卤水,给这个患者看病。

    可惜患者还是去世了,何先生也染上了肺痨。

    何先生,一个大写的人。

    朱常鸿完全了解了何先生的事迹后,不敢有一点不尊敬,因为何先生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顶天立地,问心无愧这八个字,也符合大明对英烈的标准。

    朱常鸿是嫡皇子,他要出席葬礼,为英烈送行,这件事是礼部上奏请命,为英烈送行之事,礼部为此还专门解释了,这同样也是为了大明皇嗣们的培养。

    长于深宫之中,就很难看到民间疾苦,就会对万民天然冷漠无情。

    朱翊钧同意后,何先生治丧之事,就开始了。

    朱常鸿要去,那松江府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要前往,而且还有孙克弘、陈敬仪、刑彦秋等人也要去,给何先生的奖金,可是孙克弘捐家产的利钱。

    次日一大早,朱常鸿的肩膀上带著一块朱红色的方巾,他带著大大小小的官员出发前往修竹乡,乘坐大驾玉辂出行,代表皇帝前往。

    朱常鸿的肩膀上这块红巾,其实是朱明的底色。

    朱常鸿来到了灵堂,上了香后,带著宦官来到了停灵的地方,他从宦官手里接过了团龙旗,将团龙旗盖在了灵柩之上,郑重默哀。

    他看望了何先生的家人后,主持了整个丧仪。

    在何先生下葬的陵寝之前,有一个八角亭,八角亭里有块碑,碑文的正面,是皇帝陛下为何先生写的一首诗:《悯何成欢》。

    青浦埋忠骨,竹乡铭德深;仁心随逝水,千载杏林荫。

    这是挽联,也是皇帝为何成欢写的纪念诗词,朱翊钧希望大明朝不会忘记这些人的贡献,救死扶伤、教化乡民的贡献。  

    碑文的背面,则是何先生一生的事迹。

    何先生拒绝乡民们送给他的各种节礼,逢年过节,乡民们都自发的给何先生送东西,何先生都会笑骂:我一个城里来的贵人,还能缺你这点东西?

    他总是对人说:他教化乡民,是为了升转,他可是很想做上海惠民药局的院判,甚至做太医院的院判。

    可事实并非如此,朱翊钧了解到,何先生有两次回城里的机会,上海惠民药局两次调何先生回城,但都被何先生给拒绝了,何先生拒绝的理由就只有六个字,事未竟,不敢辞。

    事情还没有做完,他不敢辞行,他害怕他一走,乡民们又变成原来的样子。

    他担心,那些个接生婆嫌麻烦,不按照《妇人规》里的章程做事;他担心那些孩子还要生吃田蛙,有了寄生虫闹肚子,疼的睡不著,也没好办法;他担心的事情太多了,他放不下,就走不了。

    为何先生送葬,八个乡几乎所有的乡民都来了,排了足足三里那么远。

    朱常鸿一直亲眼看著何先生下葬、封土,才乘车离开,他在回去的路上,想了很多很多。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他是天生贵人,他始终对万民这个词,没有更加明确的概念,陛下总是说,万民,万民是什么?万民又在哪里?经过此事,他终于明白了父亲教他的道理。

    有一次他问父亲,江山社稷究竟是什么?父亲告诉他,万民就是江山社稷。

    那时候,他不懂,现在他懂了,万民一直都在,正是这一个个活生生的大明人,构成了大明。

    朱常鸿回到了晏清宫,前往了御书房面圣复命,他将治丧的过程和自己返程时候,自己的想法,事无巨细,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父亲。

    「何先生葬礼上的乱子,你处理的很好,既然何先生都不怪罪了,那就不用追究了。」朱翊钧听完了朱常鸿的禀报,点头认可了朱常鸿处置办法。

    何先生的葬礼上,出现了一点意外。

    有个贼,出现在了葬礼上,这个贼,经常偷何先生。

    这个贼只有十三岁,父母早亡,吃百家饭长大,缺少父母管教,品行十分顽劣,到谁家讨饭,谁给的多就偷谁家的。

    谁给的多,代表著这家人心善,好欺负,即便是偷东西被抓到,也不会被打死。

    何先生给的最多,那贼就经常光顾,何先生倒是不在意,有的时候,甚至还准备点吃的给这个贼。

    何先生病逝后,这个贼去哭丧吊孝,被乡民给围了,群情激奋之下,要打死这个贼。

    「父亲,何先生从来不觉得这个贼是贼,他觉得这个贼,是世道不公的恶果,罪责不在他的身上,他才十三岁,父母早亡后被吃了绝户,他为了生计,只能行盗寇之事。」

    「所以何先生并不怪罪这个小贼,何先生说这小贼秉性不坏,因为这个小孩,从来不偷药物,知道那些药很贵,但那些药都是救命的东西。」朱常鸿对这个贼印象深刻。

    朱常鸿十一岁,那个贼十三岁,可是那个贼十分的瘦小,从小就吃不饱饭,自然瘦弱,看起来,反而是朱常鸿更大一些。

    何先生从来没有怪罪过这个小偷,而且还对他照顾有加,朱常鸿主持丧仪,最终准许了这个小孩,为何先生吊孝送行。

    朱翊钧听闻,点头说道:「人之初,既不是性本善,也不是性本恶,而是一张白纸,最终会是污秽不堪的黑,还是澄心澄明的白,全看这个世道,这也是为何一定要万历维新的原因。」

    「盗亦有道,他之所以有道,不偷那些救命的药,是因为他遇上了何先生。」

    朱常鸿仔细分辨了下这句话,俯首说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孩儿告退。」朱常鸿想多留一会儿,跟父亲说说话,但看父亲面前堆积的奏疏,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朱翊钧手边的奏疏,都是关于太子大婚是否要延后的奏疏,大明朝臣们,对这件事非常的在意,这是祖宗成法、是礼法,也是人伦大事,各方都有各方的说法,最终慢慢形成了共识,那就是要延后。

    连礼部的一些官员,也开始动摇,大明在发展,十六岁成婚的年纪,确实太早了一些,对于太子而言如此,对于大明天下的万民而言,也是如此。

    一个十六岁孩子稚嫩的肩膀,还扛不起名叫家庭的重任,经验、学识被认为是人的固定资产、生产资料,这些生产资料只有有了足够的积累,才能安稳的持家、治家、齐家。

    当然,大臣们的观点,还是许民间自决,不强制要求十八岁成婚,十六岁也可以。

    大臣们其实也考虑到了太子殿下如何自处的问题,陛下想稍微后延一下,朝臣们不太赞同,那日后,皇帝但凡是看到了太子妃,就会想到这个冲突和矛盾,那太子和朝臣们一起对抗父命。

    只要事实如此,对太子而言,实在是太要命了。

    就是皇帝不多想,太子也会自己多想。

    最终,朝臣们还是认可了太子婚期延后的事,都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的安稳O

    「朝臣们比朕还担心父子失和。」朱翊钧觉得有点怪,有些人盼望著大将军和皇帝失和,却畏惧皇帝和太子失和,皇帝和大将军起了冲突,动静不是更大吗?

    张宏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有些话,他就是近侍也不能说。

    朝臣们自然不会担心陛下和戚帅,即便是有什么龃龉,朝臣们也相信,陛下和戚帅这两个国柱,也能妥善处置,可朝臣们担心太子。  

    太子是正常人的水准,难免患得患失,一旦忧思过重,恐怕会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陛下和戚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朱常治的说法是遵从父皇的旨意,他愿意延后,而理由是,他要学习。

    没监国之前,他还觉得这国事,那还不是有手就行?充斥著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知,当自己真的开始监国之后,朱常治才知道,真的太难了!

    几乎所有事情,他都要询问大臣,但大臣有很多事儿,都不方便明说,他只好问父亲。

    有一次朱常治对父亲抱怨,为什么大明进士们,可以从监当官,管一地的市集开始,而他朱常治一上手,就是整个大明呢?

    缺乏经验,学识的积累不足,很多事情他看不明白,也看不懂,他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的事情上。

    太子大婚延后这件事,最终这样确定了下来。

    朱翊钧朱批了礼部的奏疏,大婚延后,但太子迁东宫之事,不会延后,也就是说,十六岁之后,就不跟皇帝住在一起了,迁东宫之前,太子和皇帝,是父子大于君臣,迁宫之后,就是君臣大于父子了。

    这件事,朱翊钧经历过一次,自朱翊镠大婚之后,他就再也不喊大哥,而是喊皇兄了。

    其实礼部有些担心,担心太子的位置是否稳固,太子是国本,是江山的继承者,无论哪朝哪代,换太子,都是江山震动的大事。

    而朱常鸿确实比朱常治要强得多,简单而言,王皇后在教朱常治的时候,往往会变成河东狮吼,甚至连朱翊钧都不太敢招惹,可朱常鸿,王皇后就从来不用去吼。

    差别如此之大,时间越长,陛下心中对太子的不满就越大,不满的情绪再加上,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儿,就会变得非常危险了。

    皇帝朱批了礼部奏疏后,继续处置著国事,关于大明宝钞,户部尚书侯于赵,详细论述了如何通过大明黄金宝钞,掠夺海外财富的规划。

    说复杂,其实确实很复杂,但也可以简单说。

    一贯大明宝钞,可换一千文大钱,可一贯大明宝钞,可以在南洋采买四百三十斤的铜料,而这四百三十斤的铜料,可铸万历通宝大钱三万四千枚。

    大明用宝钞卖买铜料,用这四百三十斤的铜料铸钱,三万四千枚大钱,和一千文大钱之间的利差,就是铸币权,也是黄金宝钞掠夺海外财富的本质。

    在理论上,大明宝钞掠夺海外财富的速度,远高于泰西劫掠的速度,但这需要大明水师的强大,需要大明军扬威海外,需要蛮夷小邦俯首称臣,接受这种腹剥。

    侯于赵认为,大明朝廷应该更加重视环太商盟和西洋商盟,加速海外秩序的建立,以确保黄金宝钞的地位。

    而大司寇王家屏,又又又一次开始了一轮全国范围内的严打,一年又一年,刑部尚书从主崇古换成凌云翼,再换成王家屏,可这严打的风,就没有一年停下过。

    势豪、乡贤、富商巨贾、官僚作恶,是需要爪牙的,老虎当然要打,吃人恶虎的伥鬼也要打。

    当然,三任刑部尚书严打的风格也有差别,凌云翼最是狠厉,凌云翼杀人最多;王崇古最温和,他主要是把人抓起来,送到南洋去甩鞭子;

    而王家屏的风格,则是变幻莫测,难以捉摸。

    王家屏不说打什么,就说是严打,让各地官衙去猜测,朝廷究竟要打什么。

    各地官衙真的摸不准上司的心思,就只能全打了,山匪马匪要打、城中坐寇要打、以破坏司法严肃的诉棍要打、亡命之徒也要打。

    装糊涂这事儿,王家屏贯彻到底。

    其实这就是王家屏的本意,他全都要、全都打,不搞什么专项整治,既然严打,就把这些为祸一方的恶霸、地痞、流寇,全都打掉。

    而这一轮严打的风,就吹到了松江府,一些个趴在穷民苦力身上喝血的诉棍,只能去南洋甩鞭子了,这一批诉棍清理了足足三百余人。

    为民请命,在薪裁所,免费为穷民苦力提供司法帮助的四名状师,得到了陛下的召见和肯定。

    而以破坏律法严肃、掏空社会共识和根基,大明将其蔑称为诉棍,流放南洋甩鞭子。

    一样米,确实能养出两样人来。

    都是吃大明米长大的,都是从事律法之事,但差别确实很大,有人为民请命奔走,得罪权贵也毫无畏惧,有人把百姓当谋财的工具,甚至不觉得这有什么错,觉得理所当然,本该如此。

    胡安,西班牙常驻大明的新特使,最近松江府发生的事儿,让他有点眼花缭乱,他亲眼见证到了共识建立的过程。

    「那位何先生,真的这么重要吗?居然要让陛下委派四皇子前往。」胡安询问著鸿胪寺官员冯从吾。

    「很重要。」冯从吾是万历十七年的进士,他没有任何的座师,他和戴士衡一样,都是狂热的维新派。

    冯从吾想了想说道:「何先生,是陛下最忠诚的战士,这是个最终的荣誉,也是对他一生的肯定。」

    陛下最忠诚的战士,就是狂热维新派对何先生的最终盖棺定论。

    何先生不是一开始就成为大丈夫的,他是在陛下设立的京师大学堂进修,听从陛下圣命,前往乡野教化万民,同样,他也是榜样,也是大明忠诚战士们的一个缩影。

    「陛下最忠诚的战士。」胡安仔细琢磨了下这句话,他真的听懂了,其实泰西也有好人,教堂的神父,也不都是恶魔,有些神父,也愿意承担社会责任。  

    理论上,教堂承担基层组织建设、社会服务职能,为信众提供心理纾解,算是部分衙门、朝廷职能的延续。

    但只有一些,这些信仰坚定的神父,就是神最忠诚的信徒。

    胡安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下,换来了冯从吾无可奈何的笑容。

    「不一样。」冯从吾十分肯定、确定的反驳了胡安的理解,他摇头说道:「何先生忠于陛下,是忠于陛下的道,更是忠于大明万民,忠于自己内心的道义,忠于陛下,因为陛下心里真的装著万民和九州万方。」

    「你说,神爱世人,神在哪儿?爱又在哪儿?」

    「而我,我们,能亲眼看到陛下爱著万民,清丈厘清、均田还田、丁亥学制、薪裁所、误工费累乘计算、稽税院暴力稽查干涉劳资矛盾,都是陛下爱著万民,最真实、最直接的现实。」

    「不一样的根本就在于这里,我们清楚的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是我们自己的智慧,在指导我们的行为,而不是假托神鬼之说。」

    「人首先要作为人而活著,而非作为神的仆人。」

    「动机不同,则行为完全不同。」

    「这样吗?」胡安来到大明受到了许许多多的冲击,对他最大的冲击,就是对他信仰的冲击,或者说宗教观念的冲击。

    大明士大夫们把所有宗教,都定性为了异端,认为人主、人君,治人者的各级官僚,都要敬而远之。

    胡安的汉话都是在泰西学的,因为距离的原因,一些话的传播过程,出现了歧义。

    比如,胡安就坚持认为,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句话的意思是:夫子不说话,一味的用怪力,打的乱神嗷嗷叫。

    庇护一方的是正神,不干人事的是邪祟、乱神,君子就要用继承夫子的怪力,把所有乱神打倒。

    胡安到大明才不到十五天,他过去二十多年坚定信仰,就已经彻底动摇了。

    「虽然我已经逐渐接受了宗教是统治阶级的统治工具,但我还是要为我所侍奉的教廷分辨两句,其实在大明流传那些,教廷作恶的故事里,几乎全部都是新教异端干的坏事,然后栽赃嫁祸给罗马教廷。」胡安还是解释了两句。

    罗马教廷裁判所,几百年制造的罪孽,还不如新教徒十年猎巫杀的多。

    「这事儿,黎牙实在大明已经解释过了很多次,但大明大多数人,都无法分辨罗马教廷、东正教廷和新教之间的区别,自然会把这些罪孽,都归咎于宗教二字之上了。」冯从吾听闻胡安的分辨,也解释了这种误解普遍存在的原因。

    礼部专门研究礼法,冯从吾个人觉得,其实罗马教廷也是有些可取之处。

    至少罗马教廷,确实还有人在追求道德崇高,在一些偏远破落的小教堂,还有保证纯粹信仰、热心帮助他人的老神父,明明自己生活很困难,依旧愿意帮助他人。

    虽然这样的神父,真的不多。

    罗马教廷的存在,也有一定的合理性,就泰西那些封建领主种种罄竹难书的罪行,真的不如罗马教廷。

    中国漫长历史上,就是数到商朝,也没有安特卫普狩猎案这种离奇的事儿,商朝那些人祭用的羌人,多数都是战争的俘虏,而不是狩猎。

    如果时间太长了说不清,当下,大明在安南攻伐,也没富商巨贾雇佣亡命之徒保护,跑去杀人取乐。

    因为克制、防止纵情享乐这种文化的普遍存在,这种纵欲的行为,实在是有点过于蛮夷了。

    人的确是动物,但不能放纵动物性,这样的话,就会从人向畜生滑落。

    冯从吾和胡安辩经,胡安没能辩得过,胡安觉得这讨论,让他压力太大了,说著说著,他就被说服了。

    冯从吾有些失望,他跟胡安辩经,是为了考察胡安的能力,他很确定,胡安无法提供陛下想要的友邦惊诧的纠错力量。

    胡安没那个本事,简单几句话,胡安内心就动摇了。

    胡安在大明生活二十年,也还是胡安,不是黎牙实。

    「你对大光明教如何看待?」冯从吾询问起了胡安对大光明教的态度,胡安可是神忠诚的信徒。

    「比泰西所有的宗教都要善良的同时,比泰西所有宗教的手段都要毒辣,这些教士总是展现出对他人的爱,与此同时,他们把封建领主全都杀死了。」胡安给了一个十分矛盾的回答。

    一方面,大光明教教士们确实足够有道德和善良,另一方面,动起手来,是真的决绝。

    不放过任何一个封建领主,在法兰西如此,在葡萄牙也是如此。

    而大光明教教士,把杀死封建领主的过程,叫做传教?

    这确定是传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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