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6章 法向不法低头,纲常不复
第1106章 法向不法低头,纲常不复
大明人,身处于时代洪流中的人们,并不能明显感觉到大明在发生著日新月异的变化,他们对一切都习以为常,认为本该如此。
辉煌在铸就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过去。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而泰西人每年大帆船贸易,都要来一次,却清楚的感受到了松江府发生的这种变化。
费利佩派遣了新的特使来到大明,维持和大明的友邦关系,甚至罕见的承认了吕宋归属于大明,以换取大明商品在西班牙的集散。
这是陛下的外交胜利,同样也是上至君王,下至万民的共同努力,朱翊钧从来不认为万历维新的荣耀,只属于他自己,但他代表朝廷,吃下了最大的那份,无论是名望,还是切实的利益。
这份利益,正在通过丁亥学制、驰道、铁马、还田等一系列的政策,对万民进行反馈。
胡安·埃尔卡诺,就是费利佩的新特使,胡安不是一名贵族,他的姓名里没有德」这个字,代表他的家族出身,其实并不高贵。
埃尔卡诺出身于西班牙马德里一个航海世家,胡安的曾祖父曾经是西班牙第一次环球航行的副船长。
在麦哲伦环球航行死于吕宋之后,他的曾祖父率领维多利亚号,从吕宋继续出发,回到了西班牙,完成了环球航行。
胡安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有些稚嫩,但海洋的风,还是在他的脸上刻下了痕迹,他站在观潮楼,看著遮蔽了整个海面的船帆,失神许久。
繁忙的港口、奔走的力役、无穷无尽的货物、商贾们的激烈争吵、呼啸而过的铁马、琳琅满目种类繁多的菜市场、穿行在市集之间的监当官、干净整齐的街道、不断扩大的城区等等等等,这一切,胡安由衷的感觉到了不安。
大明必然会在大航海、大发现的竞争中,完全获胜,这就是胡安抵达了大明后,最大的感受,他从没有见过如此繁华的城池,而接近如此繁华的城市,大明有足足三十二个,人口全都有百万之众。
「陛下对他自己的伟大并不完全了解,而大明人对陛下,也没有足够的尊重,我看到了一些杂报,居然议论陛下政令的得失,即便是黎牙实,他也没有完整的描述过陛下的伟大。」
「我从泰西的传奇故事里,听说过先知的智慧,直到我亲眼见到的这一刻,我才知道,那些传奇故事,只是海洋冰山的一角。」胡安对著自己的副使,看著如云一样的船帆,由衷的说道。
副使是西班牙贵族,还是费利佩的宫廷秘书,名叫菲德尔·德·巴尔波查,他的父亲是新世界贸易之家塞维亚的城主,同样,也是费利佩最坚实的支持者。
「塞维亚只有十五万人。」菲德尔有些沮丧的说道:「如果同等看待的话,塞维亚等于是西班牙的松江府,可是发展了一百多年的塞维亚,已经没有跟松江府放在一起比较的资格了,塞维亚太小了,塞维亚的贸易量,太小了。」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真相总是让人沮丧。」
费利佩不得不承认吕宋的归属,因为他再不做点什么,塞维亚这个新世界贸易之家,就要被葡萄牙的都城里斯本,取而代之了。
在亲自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菲德尔觉得自己家,塞维亚,就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一路走来,他一直坚持自己是对的,直到他抵达了大明治下的达沃、马尼拉,才彻底打破了他的所有骄傲。
塞维亚连达沃都比不上,而对大明而言,远在棉兰老岛的达沃,就是大明的边陲小镇。
胡安继续说道:「大明眼下,每年可以生产钢铁一亿八千万斤,这是一个让人胆寒的数字,这些钢铁如果制造成为武器和装甲,可以将整个泰西的所有城邦攻克。」
「大明五个造船厂,在去年和今年,一共下海了三十二艘快速帆船,一百七十艘五桅过洋船,二百二十艘商用五桅过洋船,一千三百艘三桅夹板舰,剩下的被大明称之为小舢板的船只,不作为战舰使用,一年大概下一万余艘。」
无敌舰队的主力战舰是三枪夹板舰,旗舰则是五枪过洋船,这是购买大明的船只,一共有二十艘。
无敌舰队敢称无敌,只是因为这支舰队在泰西,面对大明舰队如此规模,怎么敢称无敌二字?
「大明每年生产火硝超过了三百万斤,是西班牙火硝产量的近六倍,是大明只能生产这么多吗?不,是大明不需要那么多的火药,见鬼,不是抵达大明,我永远都想不到,火硝还能跟限产两个词,会放在一起使用。」菲德尔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火硝产量已经是这些左右帝国命运的战略物资里,差距最小的一种了。
而菲德尔到大明后,听到了火硝限产这四个字,甚至怀疑自己过去的一生,是不是梦幻泡影。
谁掌控了火药,谁就掌控了财富,这是泰西的一句格言,代表著火器在战争中的重要性,但大明在限产,这代表著黎牙实说的是真的,大明真的有高道德。
黎牙实曾经在一次聚谈上对著所有人说:根本不用论证大明为何是天朝上国,只需要把铁锅掏出来,就足够证实了,铁这种珍贵的东西,用来做锅,这是大明独有的奢侈。
黎牙实这话,朱翊钧倒是能理解,毕竟他经历过更魔幻的事,比如后世将相控阵雷达按在农机上,来解决野猪泛滥问题,这几个字名词能凑到一起,确实很魔幻了。
相比较之下,用铁做铁锅,就很容易被人接受了。
菲德尔、胡安两位使者,震惊于大明的辉煌,更加震惊于:如此伟大的陛下,一些松江府笔正,居然敢公开在杂报上讨论陛下政策得失,大明人当然觉得这很正常,但菲德尔、胡安对这种开明,羡慕不已。
此时的泰西,仍然处于教廷的高压统治之下,研究天上的星星怎么运动,都会被拉到罗马鲜花广场上,施以火刑,制造恐惧,让人们不敢探索神的秘密。
「抢不如种。」胡安的面色变得极其复杂,马德里上下内外,都对黎牙实翻译的这个大明正确,持有嘲笑的态度,能抢得到,为什么要种?
直到真的抵达大明,胡安和菲德尔才确定了这句话是对的。
因为抢,有个非常非常致命的问题,那就是抢不到,该怎么办呢?
这是一个必须要面对的问题,比如大明拥有庞大的水师,来保护大明的商船自由贸易,大明这块肉足够的肥,但大明的武力同样足够的强大,泰西这些强盗,就抢不到大明身上,抢不到就百爪挠心,越想抢到。
人的贪欲是无限大的,那些新世界的殖民地,都是穷困的地方,刮不出多少油水来,而大明是天底下最大的那块肥肉,泰西的强盗们,对大明垂涎欲滴。
而且,这不是一个遥远的问题,是一个亟需解释的问题,因为西班牙本土,已经抢不动新世界了,不仅抢不到大明头上,连原来能抢的地方,也在发生改变。
这些新世界的总督府,都开始或明或暗的投奔大明而来,因为大明朝廷真的有高道德,通过贸易这一相对温和的方式,来获得想要的物质。
大明对佩托总督,都表现出了一定的尊重和礼遇,反倒是西班牙本土,不太尊重佩托总督、墨西哥。
大明的这种尊重和礼遇,是对墨西哥全国上下的一种重视,不是对佩托总督一个人。
「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切的伟大,源于皇帝,一旦大明失去了这位英明的君主,恐怕,大明也会陷入一种可怕的危险之中,就像现在的西班牙。」菲德尔郑重思虑了许久,才用拉丁文对胡安说著自己的想法。
随行的缇骑耳朵一动,神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这些泰西的蛮夷,以为这些看管他们的缇骑,都不懂拉丁文。
北镇抚司,早在万历十六年,就开始教授一些缇骑拉丁语,就是为了在看管蛮夷的同时,把这些使者说的每一句话,都呈送御前,以确保陛下的外交胜利。
打仗,打的是后勤,同样也是情报。
当然,缇骑们仍然保持著听不懂拉丁语的形象,对于任何人用拉丁文和他们说话,他们都一副茫然的样子,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
「是的,这是值得庆幸的。」胡安听闻菲德尔讲出了心里话,也是点头认同,不过他犹豫之后,又开口说道:「可是菲德尔,我们能够看到的问题,其实大明、陛下也能看得出来,并且在积极改变。」
「英明的君王,智慧常伴的先知,已经发现了这一点,大明万历维新的一切辉煌和成就,属于大明所有人,而非锚定在陛下的英明上,如果能做到,你说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这可能是更加糟糕的消息了。」
「不是吗?我们到了大明,才清楚的看清楚了西班牙的问题,西班牙的最大问题,是让我们辉煌和伟大的君主费利佩,变得昏聩了起来,发动了一场准备不足的战争,陷入战争泥潭,一切都变得糟糕了起来。」
胡安的表情有些悲伤,西班牙的情况有些糟糕,而西班牙人不能清楚的看到变得糟糕的原因,当两名特使踏上大明,发现这里的人,都在讨论著费利佩的克终之难,这个时候,一切变得明朗了起来。
大明皇帝允许这种讨论,甚至允许将费利佩的昏联,和大明联合在一起去讨论,这代表陛下,已经意识到了一些问题,并且在试著解决这个问题。
荣耀属于大明的所有人,维持荣耀就需要大明所有人,万夫一力,天下无敌O
「这真的是一个令人不安的糟糕消息。」菲德尔变得更加沮丧了起来,他本来以为,自己找到了大明最大的痛点,可胡安的话刺破了他的幻想,寄希望于大明的荣耀和辉煌,自我消亡的幻想。
「所以黎牙实说的,让大明变得傲慢,就是唯一的办法吗?」胡安看著广阔的海面,眉头紧皱的说道。
「或许,我们可以让陛下变得傲慢起来。」菲德尔收拾了下心情,想到了好主意。
缇骑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听著这两个泰西特使的谈话,缇骑觉得——好笑。
陛下做过一个噩梦,而且经常拿出来警醒自己,这个噩梦是无数张脸上有无数张嘴,有无数的舌头,在大喊著陛下圣明。
让陛下变得傲慢起来?这两个番夷使者,确实和黎牙实差距太大了,这两个番夷使者能想到,陛下早就想到了,而且时时警醒自己。
缇骑对这些泰西人的观感很差,最近从大帆船到港,流传的一个传闻,可以管中窥豹,大明人当做谈资,可负责情报的缇骑,知道这件事是真的。
安特卫普狩猎案。
安特卫普是尼德兰南部城市之一,而尼德兰南部的贵族们,其实拥戴费利佩的统治,只是希望费利佩能够稍微温和一点,和尼德兰北部的誓绝法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尼德兰独立战争期间,西班牙的贵族,花费重金,雇佣亡命之徒,前往安特卫普,猎杀尼德兰人,目的只是为了取乐。
老人免费,三岁以下的小孩最贵,其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人神共弃,负责搜集这方面情报的缇骑,看著搜集到的情报,只能说,人居然可以坏到这般地步。
这么一比较,兖州孔府,甚至都称得上仁善了,毕竟兖州孔府,真的不敢纵容如此的恶行。
这件事的发酵,是大光明教在尼德兰地区的传播,逐渐揭露了出来,而后经过了十数年的调查,数百名贵族,出现在前往安特卫普狩猎名册之上,包括面前这位特使菲德尔的家族,他的父亲,也在名单之中。
安特卫普狩猎名册公布之后,费利佩没有做出任何的应对措施,将傲慢展现的淋漓尽致,缇骑们分析,可能,费利佩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份名册。
缇骑们觉得这些蛮夷,与其想办法对付大明,不如先把自己家门里的事情,梳理清楚,再来讨论大明比较妥当。
那些个封建领主、贵族们,早该杀一杀了。
骆秉良收到了缇骑的禀报后,写成了奏疏,呈送到了御前。
朱翊钧认真看完了奏疏,又有点后悔放走黎牙实了,这新来的特使,确实远不如黎牙实,黎牙实能提供友邦惊诧的纠错力量,这两个特使根本做不到。
至于这两个特使讨论的问题,朱翊钧认为抢不如种,最值得关注,确实,万一抢不到了,怎么活下去呢?那就只能饿死了。
朱翊钧放下了对这两个特使的关注,拿起了奏疏,这本奏疏是高启愚写的。
「礼部尚书确实还是要懂礼法。」朱翊钧看著面前的奏疏,确信高启愚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万士和、沈鲤这两位礼部尚书,朱翊钧用的真的很顺手,他们从来没有把礼法变成不便之物,反而一直在积极配合著万历维新发生改变。
高启愚用起来,更顺手了。
高启愚在奏疏里,谈到了一个金钱对律法的异化的问题,引起了朱翊钧的重视。
法治不行,自上犯之,高启愚认为这句话,对也不对。
朝廷里有一些官员,在利用手里的权力,纵容不法,刻意的制造司法不公,来谋求利益,但这些官员能够做到,也需要打手。
恶虎需要为虎作伥的伥鬼,才能为祸一方。
高启愚以吕宋教案为蓝本,详细论述了这个问题,根据吕宋地方上奏朝廷的窝案公文,其发生的经过:地方书吏主官,但凭教民一诉,或教士一言,即签传票,纵役勒索,至案后,又不分曲直,往往抑制良民,希图易结。
良善之民被欺压如此,那就只能反抗了。
高启愚没有和贱儒一样批评王谦杀戮过重,而是分析了总督府派遣到铜章镇的地方书吏主官,为何要这么做。
高启愚认为,其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刻意制造司法不公。
如果司法真的能做到公平正义,那就没有人会为司法付费了,那司法口,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还怎么发财?
吕宋教案之中,书吏主官们这么做,希图易结,图省事儿是原因,谋求厚利,则是另外一个原因,而且这些书吏主官们,确实有打手,那就是铜章镇本身存在的教派,就是这些书吏主官们的打手。
朝廷应该警惕金钱对司法的异化,因为这种异化本身是以掏空律法根基、撕裂社会共识、败坏公序良俗为代价,谋求厚利。
而防止金钱对司法的异化最重要的手段和工具,第一是要严肃治吏,同时,也要剪其羽翼。
在大明腹地,也存在这样的打手,以诉棍为主、亡命之徒为辅的这帮人,就是打手。
而且大明腹地的情况,比吕宋更加复杂,因为还有一群喉舌,在美化、在辩经,通过各种诡辩,让不法变得合理,配合著不法的肆意泛滥。
官员、打手、喉舌,三方同流合污到一起去,颠倒是非黑白,指鹿为马,不得不防。
这件事的危害极大,就和指鹿为马一样,大秦因法纪严明而强,因法向不法低头而亡。
「这里面不仅有金钱对人的异化,还有权力对人的异化。」朱翊钧开始朱批高启愚的奏疏,他要深入的跟高启愚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这些官员们,滥用手中的职权,践踏法律威严,敢这么做的原因,就是这些官员从始至终都认为,他们拿到了权力,权力就是自己的,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司法的败坏,是金钱异化和权力异化的共同结果,这些官员在双重异化之下,变成了权力的奴隶,而后利用这种权力,肆意的谋求暴利。
严肃治吏、剪其羽翼之外,还要加大反腐司反腐的力度。
反腐司的存在,就像是一把神剑,悬在这些官员的脑门上,才能让这些官员时时刻刻警醒,清楚的认识到,他们手里的权力,来自于何处,才能达到纠错的效果。
保证司法的严肃和公正,大明朝廷的统治根基,才不会被掏空和瓦解。
朱翊钧是皇帝,维系自身皇权的威严和存续,就是他皇帝的天然使命。
皇帝写了很长很长的朱批,回复了高启愚的思考,其实这个问题,就是万历维新中,司法严肃该如何维护这一关系到大明国祚的大事。
「鸿儿到了吗?」朱翊钧处理完了手中的奏疏,前往水师大营,老四朱常鸿跟著皇帝一起操阅军马。
「回陛下,已经在西花厅候著了。」张宏立刻回答道。
「那就走吧。」朱翊钧带著朱常鸿去了军营,朱常治不喜欢习武,小时候还因为这个事儿挨过揍,朱常潮身体不好,习武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而朱常鸿则是真心喜欢。
「父亲,为什么船上要规定,不能奔跑呢?若是遇到了战事紧急,岂不是先输敌人一子?」朱常鸿跟随父亲操阅军马后,在休息的时候,就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京营紧急集结的要求是,在集合号吹响之后,两分钟内完成集结,但水师不是,水师居然要求不许奔跑,那就做不到两分钟集结了。
「这都是血的教训。」朱翊钧还真知道船上为什么如此的规定。
船只长时间在海面行驶,甲板就会变得湿滑,变得更加容易摔倒,在海上摔一跤会更加危险,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护,而且船上真的很容易磕伤。
同样,船舰的通道,一般都非常的狭窄逼仄,一旦有人摔倒,跟著跑的人会跟著摔倒,反而更耽误事,影响效率。
所以在船上,要求不得奔跑的同时,上下也必须要扶紧扶手防止意外,包括那些装在船只各处的网兜,防止坠亡,也都是血的教训。
军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是长期实践经验总结的条文体现。
「孩儿明白了。」朱常鸿眼前一亮,原来是这样!
朱翊钧兴致勃勃,讲起了船上很多规定的原因,让尚且年幼、今年只有十一岁的朱常鸿,眼神里都是崇敬,自己的父亲,懂得真多!
比如,在船上,可以不用像陆军一样整理内务,最开始的时候,俞大猷、陈璘也曾经严格要求过,但后来,就取消了这种要求,因为船只在海上,会产生剧烈的晃动,整理的再好,很快就乱了。
「可是父亲带著我去金山港,每次上舰后,我看到的,船上所有内务都整理的极好,井井有条。」朱常鸿不解,他看到的,和父亲所说的好像也有不同。
「你注意到了?」朱翊钧笑著说道:「因为那是在迎检,你慢慢长大了,就知道。」
朱常鸿思考了片刻,像是想明白了一样,恍然大悟的说道:「我明白了!就像父亲要检查我的课业,我会仔细再检查一遍,防止犯的错误,被父亲发现!这就是迎检?」
「嗯,就是这样。」朱翊钧摸了摸朱常鸿的小脑袋瓜,这孩子,确实很聪明,非常擅长触类旁通,以及共情。
朱常鸿很小就会设身处地、将自己换成他人,换位思考,想不明白的时候,就会把自己想成对方,换成自己可以理解的场景去理解。
这种能力,让朱翊钧都很羡慕。
「父亲,我听娘亲说,大哥明年成婚,议论很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朝臣们反对父亲的主张,岂不是让大哥陷入不孝之困境?」朱常鸿问起了他心中的疑惑。
他的父亲很忙,就只有习武之后的休息时间,他才能问出自己内心的疑惑,有很多问题,他的先生们,不肯多说,也不能多说,只能在父亲口中得到答案。
「这事儿,朝中还在议论,还没有答案。」朱翊钧认真的想了想,摇头说道:「朝臣们反对朕意欲推迟太子大婚,也不是你说的这个目的,王者无私,兹事体大,自然要慎重一些。」
时光荏再,一转眼,朱常治已经十五岁了,明年十六岁,就该是大婚的年纪。
朱翊钧觉得十六岁还是个孩子,想要晚两年,也就是朱常治十八岁的时候,再大婚比较合适。
天潢贵胄,亿万瞻仰,以为则而行之,皇帝没有私事,都是国事,所有皇家的规定,都会慢慢演变成天下的规矩,太子十八岁成婚,慢慢的,民间也就十八岁成婚了。
从沈鲤、高启愚到礼部诸官,都反对陛下推迟太子大婚这件事,因为民间需要十六岁成婚。
至于朱常鸿说的问题,其实也有朝臣表述过,陛下是天子,还是太子的父亲,这婚事,自然由陛下做主,随著时代的发展,十六岁成婚,也确实有点小了。
现在朝臣们如此反对,让太子如何自处?
说这话的人是申时行,他还是那样,想要所有人都周全,想要太子周全、陛下和太子的父子情谊周全,陛下和大臣们君臣之道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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