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惊无险
天上的小雨忽然转成大雨,那些抓捕逃犯的都城军在太平坊的西门晃了两下,提着刀跑去了别处。
顾浥尘抬眸,看着清妧的眼眸,撕心的恨意渐渐隐没,欲望的流光逐渐升腾。
上一世的他和这一世的他无甚区别,虽然颇有才名,但因顾家在陵阳势微,他只能郁郁不得志。
上一世和这一世之所以存着天差地别的不同,是因为上一世他娶到安清妧,得到安家的倾力相助。
既然上一世他能靠着安家,得到绝无仅有的权势,那是不是代表,这一世的他依然可以靠着安家,得到想要的一切?
顾浥尘敛眉,一边飞快将那把染血的短刀丢进池子,一边抬手,略略整理自己凌乱的发丝和衣衫。
而后,他如过去那般,朝清妧浅笑一笑:“妧娘,你误会了,当初,是姨母和如娘害了你和姨夫,我们顾家委实不知情。
直到我看到如娘把你你推下城楼,方才知道她是这等恶人,我立刻上奏陛下,求得陛下恩准,重查姨夫通敌卖国罪。
不久,刑部和大理寺查明姨夫不曾通敌,陛下下敕,不仅消了安家的罪,还加封姨父为定国侯。
要是你活着,就能亲眼看到顾家为安家做得这一切。”
那把被顾浥尘丢出去的短刀撞破薄冰,沉入水底,刀上的血色,如同墨汁般,在深绿色的水里,缓缓晕开。
清妧勾唇,似笑非笑地反问:“是这样吗?”
“当然!”顾浥尘重重点头,“妧娘,某从未对如娘动过心,是她算计某在先,某是迫于无奈,才纳她为妾。”
一派胡言。
清妧知道,心下暗寻退路,面上故作震惊地反问:“真得吗?”
“真得。”
“那你为什么瞒了我这么久?”
“我不想瞒得,我只是怕你知道了,会对某心生怨憎,甚至要和某和离,所以某才不敢直言。”
说着,顾浥尘向前一步,眼神更是在这一步之后变得温柔如水,然,清妧却感到一种说出不来的恶心。
浓烈的厌恶,令她本能地连退数步,等她停下,才发现后背抵在凉亭的一根石柱上,而石柱之后,是一池冰水。
糟了。
再一抬首,顾浥尘逼了过来。
“妧娘,无论前生还是今世,我心里都只有你一人,若不是被如娘无耻地搅和,你我该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是吗?”
“妧娘,如今如娘已死,你和某之间再无误会,让我们重拾旧缘,再做一辈子的恩爱夫妻吧。”
“呵。”
清妧嗤笑,面前人恶心如斯,叫她连虚以委蛇都不愿!
“顾浥尘,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现在的你,不如街头的一条野狗!
就凭现在的你,休说和本郡主再结良缘,便是替本郡主提鞋,本郡主还嫌你不够脏!滚——”
“你——”顾浥尘面色陡然一沉。
敢嫌他脏?他让她陪葬!
顾浥尘扬起手,意欲再次对清妧横刀,可直到手被扬起,他才突然发现,刀被他丢进了池子。
而清妧趁着对方怔愣的瞬息,迅速躬身,抽出藏在鞋靴里的那把匕首,只见她手腕一转,刀刃横上顾浥尘脖颈:
“顾浥尘,本郡主本来懒得亲手杀你,但你不识趣,非要撞到本郡主手里,既是如此,本郡主就亲手了结你!”
话音将落,刀刃割破顾浥尘喉咙。
血色顷刻间渗出他的皮膏,顾浥尘惊恐地昂起脖子,颤抖地急吼:“安清妧,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一晚,到底是谁走进了你的卧房吗?”
手,骤然顿住。
上一世,她和顾浥尘成婚许多年,方等来一夜洞房花烛。
可那一夜,房中漆黑,未点一盏灯,那个和她一夜春宵的人,从情起到念落,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她能感觉到,那个人对她的温柔,以及温柔中透着的那份难以描摹的小心翼翼,彷佛她是件易碎的珍宝。
她不该问他是谁,毕竟她将要嫁给卿流景,那个久远的艳色夜晚,该和那些死去的仇人一道,被彻底放下。
可——
“他是谁?”
顾浥尘微微一笑:“把刀拿远一点,不然,我想不起来。”
清妧微眯双眼,犹豫要不要听对方的,可不等她想好,顾浥尘突然脖颈后仰,伸手夺过她的短刃!
下一刻,匕首易位,刀横上了她的脖颈。
“安清妧,你个水性杨花的贱货!某本想和你破镜重圆,奈何你不识好歹,既如此,某让你陪葬吧——”
刀扬起。
正此时,十字街上,伍珍娘堪堪抬眸,目光穿透白雪苍翠,恰好撞上这一幕,她骇然低吼:“是妧娘——”
声音未落,恨西风的暗卫已掠上枝桠,杀向凉亭。
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然,即便他快到不可思议,却还是赶不及刀落的速度,因为十字街到凉亭的距离,远远胜过短刃距清妧的距离。
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暗卫唯一想到地,就是尽力分散顾浥尘的精力,让他下刀的速度慢上一时半刻。
“郡主,恨西风数十暗卫来救驾——”
彼时,刀刃离清妧的脖颈只余半寸,顾浥尘闻声,扬刀的手果然一顿,然,真得只有短如瞬息的一顿。
这一顿,与想要救下清妧的暗卫而言,杯水车薪,但对试图自救的清妧来说,足矣!
她飞速抬袖,一手点住顾浥尘哑穴,一手抵住顾浥尘挥刀的手,同时,半身左斜,一脚用力踹进顾浥尘的膝盖窝。
“啊——”
顾浥尘发出一声惨叫,叫声还没落下,他整个人失去平衡,上半身向石柱倒去,这时,清妧侧身,以手肘为点,拼尽全力地撞上他的后背。
须臾,顾浥尘跌进池子。
薄薄的冰面,立时被他撞得四分五裂,他甚至来不及喊一声“救命”,就叫冰冷的池水整个吞没。
这一幕,落在堪堪飞进凉亭的暗卫眼底,令他震惊地张大嘴。
先前,宫里发生政变,有人借机杀进鸾凤殿,要诛郡主,听说,郡主持刀,和乱贼杀了一夜。
这事儿,他没瞧见,只听其余人说过,他们说得神乎其神,但他一直觉得是夸大其词,毕竟小娘子再能,又能能到如何?
直到今日,他亲眼看见了这一幕。
“卑职来迟,请郡主降罪。”
清妧正要摇头,耳边传来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
未几,习凛和习罡领着许多恨西风暗卫在前,韩杜衡等臣子,并大队都城军在后,齐齐冲到十字街。
所有人都想冲过苍翠,尤其以韩杜衡为首的一杆臣子,最为着急,然,恁他们如何着急,恨西风的暗卫一字排开,堵死了前路。
习凛脚下轻点,飞进凉亭,“扑通”一声跪下:“卑职奉命保护郡主,却累得郡主差点身死,卑职死罪。”
“那就将功补过吧。”
“是。”
“我的匕首落进了池子,你替我捞上来。”
说罢,清妧抬步,欲离开凉亭,习凛却横起手,指着另一端:“郡主,街上太乱,请您绕道,先行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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