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霸权裂痕
逃离战场的田都在荒郊野外,忍受了一夜的蚊虫叮咬。第二天,全体齐军士卒,包括他的旧部都离开了,才敢从藏身的地方出来。才一夜的时间,田都已经身心憔悴,外貌都变了。他走进昨天自己驻军的聚邑,看着留下的营地,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他进到以前居住的邑民家中,要口饭吃。邑民认出了他,也不敢得罪,供应了他一餐饮食。田都将自己的身上的钱都留下,请邑民帮着挑着甲,送自己回博阳。
到了博阳后,田都大病一场。在得知田都所部全军覆没,田荣已经前进到淄水上源,田安也心惊胆战,乐得田都在此协助。两人忙上忙下,布置防御,忙了大半个月。但谁都没有想起来,应该先派人到彭城向霸王报告。一直到防御基本完成,田都的病也基本好了,心情也安定了些,两人才商议说,仅靠济北的力量不足以与田荣对抗,让田都回彭城,向霸王借兵,攻打田荣。
五月,项籍进入彭城,他忙于接受义帝留下的府库、财物,向自己封地内的各郡委任郡长、县公,还每天宴请以前的旧友相识,乡亲父老,很是热闹了一番。数百里外齐国的事情还没有传到这里。
也是在五月,张良、韩王信率领上万韩军经汉水,取道南阳,到达阳翟,他们发现韩王成已经不在阳翟,但刘季给韩王留下的刘贾、刘交叔侄还在。在了解了事情原委后,张良和韩王信都感到韩王成此行凶多吉少。经过一番商议,韩人决定,张良立即前往彭城,设法营救韩王成;韩王信则留在阳翟,以为后援,全权处理韩国的政务;刘贾和刘交返回汉中,向汉王报告韩王成被项籍软禁的消息。
计议已定,张良略作准备,立即赶往彭城。
到达彭城时,已经是五月底六月初,正是盛夏时节。张良先去拜见了项缠。项缠现在已经从左尹提升为令尹,主管西楚的政务。
张良见了项缠,道:“前送汉王,故来迟也。项王有命,未得亲聆。愿君教之。”
项缠道:“韩成以亲故,为韩王,不入关,无纤功。王将迁之,未得其所。敢闻诸申徒。”
张良道:“昔者,韩王奉楚命,略韩地,经数十战,遂得阳翟。后臣与韩信引军入关中,击武关,破峣关,战蓝田,虽无赫赫之功,亦犬马之劳也。辱项王相待,以为韩王,非自立者也。”
项缠道:“此韩将相之功,非韩王之功也。燕将臧荼入关,燕王不与焉,乃迁于辽东;赵相张耳、赵将司马昂有战功,皆封王,乃迁赵王歇于代。齐将田都、田安有功,迁齐王于胶东,皆其例也。独韩王无功,无可迁者,韩将相之功遂没,项王心不忍。欲以君为韩王,韩信为侯。独韩王成无所迁。是以留之。”
听项缠说项籍是要封自己为韩王,张良当时就惊得颜色变更,道:“臣何德,敢为王!愿项王勿更虑也。”
项缠道:“有功则赏,此楚之例也。君其勿忧。惟韩偏小,无以安韩王,是以君未得封也。项王必有其策。”他见张良还要再说,用眼神制止了他,并迅速转换了话题,道:“君数赠财货,为沛公请汉中,王实忧之。今沛公就国,其将出焉?”
张良道:“汉王烧绝栈道,无还心矣。可虑者,乃在齐耳。田荣非可下人者,今以田都、田安王齐二郡,独以胶东与田荣,荣将反矣。”
项缠道:“诚如君言。荣非下人者,都、安皆其旧族,尽为王,而荣独无,彼必反。”
张良道:“非独反项王,恐亦反齐王,齐王危矣!”
项缠道:“齐地自反,荣必不安;因而击之,齐地可定。”
张良道:“儋、荣、横三兄弟起于乱世,多经生死。齐地屡叛,荣皆定之。巿虽儋子,而荣立之,荣、横二人分为相、将,荣杀巿,乱未必成。”
项缠道:“巿,儋之子,非庸碌之辈。荣纵欲杀之,非易也。虽然,齐地未定,天下未安,愿君常在彭城,旦夕请教,愿勿辞也。”
张良也无可奈何,只得道:“幸何如之!愿先见韩王。”
项缠道:“是何难哉!非独韩王,项王亦欲见之。”当即派人带张良去韩王的住所,自己则去见项籍,告诉他张良来了。
从些,张良和韩王成就在彭城住下,每天跟着项籍上朝、下朝、议事、酒宴,日子倒也过得轻松愉快。
被尊为义帝的楚怀王在项籍一再遣使催促下,从彭城起身,远涉山水,到南边三千里外的郴县就国。这与其说是分封,不如说是发配。虽然有些拖延,但义帝似乎没有进行任何抵抗,顺从地上路,前往郴县。
义帝自秦二世二年六月被项梁立为楚怀王,后九月项梁阵亡后迁入彭城,至今不过一年半。在一年半的时间里,楚军先后派出三支部队:项籍、刘季、共敖,分别北上援赵、西出关中、南下南郡,人力、物力消耗巨大,彭城虽是农商发达之处,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府库十分空虚。而且项缠严令,官司府库内的钱粮一律要留在彭城,归霸王调度,义帝不能带走。义帝能带走的,只有自己宫内的眷属、内侍,以及日常生活用品。饶是如此,人员车乘也有不少。楚国的官员则听其自便,愿往郴县任职的前往郴县,愿留彭城的留彭城。大部分官员哪里愿意前往郴县,几乎都留在了彭城,能跟随义帝前往郴县的,只有义帝的家族成员。
在项籍到达定陶后不久,义帝的队伍数百人,车数百乘,从彭城出发,一路南下;从寿春渡过淮水,经六县入居巢登舟,转入长江。一路上,楚人前接后送,一程程前行。义帝也一一与当地官员、豪杰、父老相见,走得很慢。
不知道义帝预料到没有,早在四月的时间,项籍就开始预谋除掉义帝,他先后给义帝前往郴县途中的九江王黥布、临江王共敖和衡山王吴芮下达密令,让他们在义帝经过时,将其暗杀。给九江王黥布的指示是当面授意,而临江王共敖和衡山王吴芮由于未与项籍一起入关,是由项籍派心腹密使传递的密信。
义帝首先经过的寿春、六县就是九江王黥布的封国,但不知怎的,黥布从洛阳到九江竟然走得如此之慢,一个多月了还没有走到,眼睁睁看着义帝过寿春,下六县,入居巢,登舟而西,出了九江境,黥布的大军才施施然进入九江的六县就国。
从居巢西进,舟过彭蠡,这里本是番君吴芮的势力范围。但很不凑巧,吴芮现在已经离开了番县,率部前往衡山郡就国。所谓衡山郡,就是今天的大别山区。由于当时云梦、彭蠡两泽的规模比现在大得多,长江中游宜居之地其实是大别山区,而不是江汉平原(那时还是云梦泽的一部分)。这里的多条山路,扼守着长江一线进入中原的孔道,是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的区域。吴芮所居的番县在彭蠡泽边,而从彭蠡泽到云梦泽必经过衡山郡。但偏偏吴芮就是和义帝完美错过。义帝与吴芮一路上都没能遇上,就进入了云梦泽。
入云梦后,就将近到达南郡,这里是临江王共敖的封国。共敖曾是楚柱国,与义帝关系非浅。率领大军入南郡,平定了楚国旧都,定都江陵,意气风发。五月间,义帝乘舟溯流而上,到达江陵,共敖亲迎到江边,故人相见,不胜唏嘘。
共敖将义帝请到江陵自己的王府中居住,自己和眷属退到厢房。义帝不许,他对共敖道:“卿主临江,政多而繁,寡人闲居,少驻即离,但居馆驿可也。”但共敖不答应,道:“天子巡狩,诸侯奉之,礼也。”
义帝道:“如寡人者,宾也;王者,主也。宾不压主。王若退,寡人不安。”
由于义帝坚持一定要住馆驿,共敖拗不过他,只得安排他住在馆驿内,于馆驿外陈设卫士加以保护。
义帝在馆舍中一住多日。共敖每天献饮食,义帝都不当着共敖的面吃。一定要等共敖走了,让内侍们试吃后,自己才吃。义帝住了几天,向共敖辞行。共敖道:“衡山王将及,愿义帝见之。”
义帝道:“寡人过彭蠡,入云梦,道衡山,而衡山王未之见也。今至临江,未足见之。愿早之国,以杜口舌。”
共敖在接待了义帝数日之后,终于备舟,送义帝进入湘水,往南而去。在湘水支流耒水的尽头,就是郴县。
一个月后,项籍遣使来问共敖,为何放义帝之郴?共敖答道:“霸王迁义帝之郴,臣安敢背之,是故送之郴。”由于项籍与共敖之间只通过信使往来,共敖封国又远,共敖本人德高望重,项籍虽恨,但也只能忍着。
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田都已经到达彭城,报告了田荣伏击自己,自己全军覆没的消息。看着丧魂失魄的田都,项籍恨不得把他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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