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医院里的温度比外面要低，形形色色的人在大厅穿梭，取药的冰冷电子音一声接一声。

沈鸯神情恍惚，她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总想起师父在世时遭受的病痛，看不到希望的煎熬。

一只温热手掌将她包住，对上那双温柔的墨瞳，她的目光恢复清明，“走吧。”

这家医院面积不大，建成年份久远，还是老式的水磨石地面，每天被人踩来踩去，上面一层拖不干净的脏灰色。

护士领他们到一间病房门口，推开门，一股尼古丁气味被风送来，周越下意识把沈鸯拉远点。

护士皱眉道：“说多少遍了，不要在病房里抽烟啊。”

病房里有三张床，只有一张床上有被子。

在阳台门边抽烟的中年男人回头，一张黝黑干瘦的脸，带领短袖上有几个烟灰烫出来的小洞，衣领泛出一股腻腻的黄，瞧着很不干净。

被人呵斥后，男人依旧把烟夹在指缝里，本来是想调戏护士几句，见她背后那对男女，笑容凝固，缓慢眯起眼睛。

他把烟踩灭，朝屋里走来，叨咕了句：“女儿女婿看我来了。”

护士把窗户全打开通风，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沈富钱坐在床上，浑浊的眼球盯着沈鸯，看她一身名牌，肚子尤其明显，呵呵笑道：“挺有能耐，摇身一变成贵太太了。”

沈鸯勾勾唇角，“是啊，还以为会被你卖到深山老林等死，没想到你要先死了。”

明明是父女，但自母亲死后，她从未和这个人渣正常沟通，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充满不死不休的攻击性。

沈富钱表情复杂，没想到那两个绑匪会失败，他成了通缉犯，拿着那笔钱像个过街老鼠躲躲藏藏。

中间倒是偷渡出去享受了一段日子，没多久就查出癌症，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只能回来投靠女儿。

沈鸯换了手机号码，他联系不上，就让医院通知周越，才知道他俩居然复合了。

“化疗要交不少钱，我没钱了，你现在过这么滋润，不会见死不救吧？”

见他一副理所应当的嘴脸，沈鸯冷笑，“你还想治病？先去警察局报到吧。”

沈富钱面无惧色，“就算要判刑，我一个得绝症的人，监狱不会关押的，沈鸯，你以为我一点都不懂吗？”

他有些得意，回来之前查过，像他这种比较严重的病情，是会先治疗再审判的。

沈鸯笑容不改，眼底冷漠得像毫无感情的机器，“我是来确定你的病真假，什么时候说过要替你付？”

闻言，沈富钱一瞬间变得阴狠，他习惯性想动手，顾及到周越还有他背后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手指动了动，到底是没抬起来。

他挤出笑脸，“我辛辛苦苦帮你养这么大，法律上你对我有赡养义务，做人别太丧良心。”

沈鸯再次发笑，沈富钱的话一向和狗叫没有区别，她不想再闻这房间里的气味。

“你去告我啊，看看我会不会出一分钱。”

她起身准备走，背后声音阴恻恻响起：“你不是我亲生，我还把你养大，这么多年没有再娶，你他妈就是这样报答老子的！！！”

沈鸯猛地站住，沈富钱气急败坏，嘴里脏话滔滔不绝：“你妈那个臭婊子出轨！给老子戴绿帽子！我没把你淹死在尿桶里已经是大发慈悲！”

她慢慢回过身，死死捏着拳头，双目泛起惊人的杀意，“畜生！你还敢诋毁我妈！”

周越没见过她如此生气，过去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希望她能稍微平复心绪，孕妇忌讳动怒。

一个眼神，两名保镖上前将人按住，沈富钱知道自己拿不到钱破了大防，面目狰狞道：“当年多少人看见你妈和其他男人一起！人人笑我戴了绿帽子！”

“哼，你怨我狠心，我看见你这张脸就来气！贱人生的孩子和贱人一个样！你的孩子也是……”

有人将他脸牢牢按在枕头上，沈富钱挣扎不得，周越居高临下凝视，语气比冰窖还冷，透出丝丝寒意，“看来是着急投胎。”

沈鸯闭上眼睛，耳侧呜呜声不停，她睁开淡漠的双眸，吩咐道：“停。”

沈富钱恢复呼吸，脸涨得通红，他被教训一顿，不敢再说话，病房里只有他吭哧吭哧喘气声。

沈鸯盯着他，沈富钱忽然想起，那年她母亲火化后，还没灶台高的人抱着骨灰，也是这样盯着他。

这种视线很平静，平静底下暗流汹涌，蛰伏着令人战栗的锋芒。

他当年没看出来，剔着牙使唤这个孽种去把衣服给洗了。

如今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鸯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一行人跟上。

周越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女人率先启唇：“我想查DNA。”

“好。”

沈富钱愣在病床上，没多久有一群人进来，要他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他心里将沈鸯包括医生护士全骂了个遍。

把吃剩下的泡面汤往床上一倒，用被子盖住，他不甘不愿踏出了医院。

刚到门口就有警察过来，要他交代去年绑架案的详细过程。

沈富钱不肯去，往地上躺，“我病得快死了，你们这些警察还这样逼我！直接开枪打死我好了！”

“什么绑架案我根本不清楚！你们别冤枉好人！信不信我一头撞死！”

不少人过来围观，场面乱成一团，最后警察忍无可忍，强行把他带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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