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步步惊心-八福晋53
暖阁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胤禛垂着头，玄烨看不到他此刻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将他当做亲额娘？
他…做不到啊……
多年来，那个女子的身影，早就在他日渐冰冷的心里，留下了印记。
从最初的好奇、探究，到后来的欣赏、悸动。
再到如今深埋在心底、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炽热情愫……
他如何能将她视为亲额娘？
若非皇阿玛尚在，若非那层不可逾越的伦常枷锁，他怎么可能至今按兵不动，只能将这份悖逆的感情死死压抑在心底？
他甚至不由得想到了被禁足府中的十三弟胤祥。
那个素来豁达洒脱的弟弟，竟也为了她，情根深种到不惜冒死回绝皇阿玛的赐婚，甚至说出终生不娶的誓言来。
最终触怒天颜，被囚禁至今……
他们兄弟二人，竟都……
此刻胤禛的心绪很是不平，激烈的挣扎着，但她的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冷静。
可……
就算皇阿玛不在了，那…十三弟呢？
十三弟是喜欢她的，他不能和活着的皇阿玛抢，因为他的羽翼在皇阿玛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不能和十三弟抢，因为十三弟爱她，比他更纯粹！
胤禛心中苦笑着，眼眶莫名有些酸涩，但他还是强行压下了所有翻腾的情绪，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回道。
“儿臣…可以做到。”
“请皇阿玛放心。”
是啊，他能做到。
只是并非为了皇阿玛，而是为了十三弟！
玄烨紧紧盯着胤禛的眼睛，似是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良久，他才好像是松了口气一般，靠回椅背，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欣慰道。
“好，有你这句话，朕便放心了些。”
话是这样说的，但玄烨随即就对对侍立在一旁的李德全道。
“李德全，笔墨。”
李德全闻言连忙准备好御笔朱砂和空白的明黄绢帛。
在胤禛略带疑惑的目光中，玄烨提起笔，略一思忖，便挥毫泼墨，笔走龙蛇。
他写下的，并非寻常的政务诏书，而是一道遗诏！
诏书中明确写道。
若哪天皇四子胤禛继承大统后，不能对皇后郭络罗氏·明慧尽人子之孝，不能待之如亲母，不能保其尊荣安稳……
则其皇位承袭之人，可由皇后郭络罗氏·明慧另行择贤选定！
另，无论皇后郭络罗氏·明慧日后犯下何等大错，亦！必须保全其性命和皇后乃至太后、太皇太后的尊位，不得以任何理由废黜或加害！
钦此！
写罢，玄烨放下笔，拿起那道墨迹未干的圣旨，吹了吹，然后转向面色已然维持不住，以往淡然冷漠的胤禛，平静地道。
“这样的圣旨，朕之前，已经写了五份。”
“分别交给了几位朕绝对信任的人手中。”
说着，玄烨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着胤禛，继续道。
“而这一道，是朕要亲自交给你皇额娘，让她亲自保管的。”
胤禛听着自家皇阿玛的话，看着那道圣旨，尤其是最后那句“无论皇后郭络罗氏·明慧犯下何等大错，也必须保全皇后”。
他的呼吸几乎停滞，虽然因为十三弟，他很大可能不会做什么。
可……
皇阿玛还当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啊！
有这道圣旨在，别说他什么都不对明慧做的问题，就只说，但凡明慧动了心思，都能随便找个理由将他废黜！
想到此处，胤禛再也没办法保持镇定了，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失声问道。
“皇阿玛！”
“那…那若是她…她谋朝篡位呢！？”
“若是她想要成为第二个武则天呢！？”
以皇阿玛的脾气，和对明慧的心思，这话问得其实有些过了，但胤禛此刻已经顾不得了。
然，出乎胤禛意料的是，玄烨听了他的话后，非但不曾动怒，反而轻轻地，却极其笃定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中有着对明慧全然的了解和信任。
笑着的时候，玄烨甚至还挺了挺自己的胸膛，掷地有声地道。
“朕了解她，她不会。”
玄烨收敛笑容，目光悠远深邃，声音中带着骄傲和坦然地道。
“若她想，朕的皇位，现在就给她，又何妨？”
玄烨的这话，听在胤禛的耳里，无异于平地惊雷，他的瞳孔都骤然收缩了下，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不过玄烨却没去看他震惊的模样，目光重新落回在了那道圣旨上，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地道。
“老四，治国、守国之上，你与朕…皆不如她。”
……
胤禛闻言彻底僵在了原地，心中的震惊就好似那最大的海啸一般，席卷了他的所有思绪。
皇阿玛说，他不如她，他或许还能理解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是爱屋及乌的偏袒。
可皇阿玛说的却是。
“你与朕，皆不如她！”
皇阿玛这话，就不再是偏袒，而是冷静的判断和事实！
他…他的皇阿玛，可以说一直都是有着雄才大略的，但如今，竟然亲口承认，在治国守国之上，不如一个女子？
但……
这是真的吗？
哪怕这话是皇阿玛说出来的。
哪怕他知道，皇阿玛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笑，却还是没办法接受。
没办法接受那个明媚鲜活、时而狡黠、时而温柔的女子，那个让他魂牵梦萦又不得不强行压抑喜欢的女子，会有这样的能力！
自那日太医语焉不详地提及了喜脉之兆后，玄烨的心便一直都被悬在了半空中，既期盼是真的，又恐惧着，是空欢喜一场。
玄烨很是谨慎地，呵护着明慧和她腹中那尚未确定的期盼。
太医院的院判、院使被轮流召来请脉，每一次诊脉，玄烨都屏息凝神地守在一旁，目光紧紧地锁着太医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明慧将玄烨的紧张和期待都看在眼里，心中既觉温软，又有些好笑。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
那悄然萌发的小生命，此刻正在她体内一天天，一点点的成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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