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处刑

泥土和石子不断地从车轮下被甩起，狠狠地敲打着马车的底盘，发出“噼啪”的脆响。

姑墨国王紧紧抓住车厢内壁镶金的扶手，才勉强稳住因剧烈颠簸而摇晃的身体。

他透过锦缎车帘的缝隙，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座已经被火光和浓烟笼罩的城市，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耳边，是亲卫队长在车外用半是嘶吼半是催促的声音下达的命令；

这一切，都与城内那地狱般的惨叫和焦糊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终于放下了车帘，隔绝了那片代表他失败者身份的废墟城池。

他优雅地对窗外亲卫队长笑道：

“看到没有？

阿骨打那个蠢货，还有凉州人那个愣头青陈庆之。

他们还在那里争得你死我活，却不知，本王早已金蝉脱壳！”

亲卫队长立刻谄媚地附和：

“陛下英明！

趁南门大乱之际，从北门出逃，真乃神来之笔！

待我等与山中的黑鹰部落汇合，凭着陛下带出来的这些财宝，招揽勇士，他日未尝没有夺回王位的机会！”

这番话正中姑墨国王下怀。

他看着车厢角落里那几只箱子，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他甚至开始盘算，到了黑鹰部落后，应该先用哪几件从王后头冠上撬下来的红宝石，去收买部落的长老。

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果断止损，东山再起”的英明决策之中，仿佛身后那座正在燃烧的城池，不过是他宏伟蓝图上一颗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就在姑墨国王的思绪已经飘到如何用财宝重塑王权之时，

一阵急促而又混乱的马蹄声，从他们身后遥遥传来，瞬间打断了他的美梦。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挡本王的路？”

他皱眉斥了一句，不耐烦地掀开车帘。

然而，当他看清身后景象时，脸上的从容和得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那不是山贼，更不是什么不长眼的部落。

那是十几名浑身浴血、却依旧散发着惊人煞气的骑士！

为首的那人，他化成灰都认得的北狄主帅，阿骨打！

他正骑着他那匹标志性的黑色战马，如同一尊从地狱里爬出的魔神，眼中燃烧着最疯狂的贪婪，正死死地盯着他的车队。

国王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南墙和凉州人死磕吗？！

难道……南墙已经破了？！

凉州人已经进城了？！

一连串的疑问和恐惧，瞬间淹没了他刚刚升起的所有希望。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逃出了虎口，而是从一个战场，一头撞进了另一个猎场。

阿骨打看着前方那几辆装满财宝的马车，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他知道自己完了，城是回不去了，军队也散了。

但这几车财宝，是他最后的翻盘机会！

只要抢到它，他就能逃回草原，收拢残部，向大单于请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抓住他们！抢了财宝，我们回草原！”

他嘶吼着，和他身边仅存的亲卫，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次最后的“劫掠”之上。

姑墨国王的车队为了摆脱追击，慌不择路地冲进了一处两边是峭壁的山谷。

阿骨打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狞笑。

这是天赐的绝地！

他立刻指挥亲卫，从两侧包抄，准备将这最后的“猎物”彻底困死。

国王的车队渐渐被逼停，阿骨打的追兵也将其团团围住。

狭窄的山谷之内，一场绝境中的内斗，正以一种荒诞的姿态上演。

阿骨打狞笑着，用弯刀的刀尖指着被卫队层层保护的国王马车，享受着猫捉老鼠的快感。

“姑墨王！把财宝和你的女人都交出来，我或许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被逼到绝境的姑墨国王，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从车窗探出头，脸上强行挤出一丝镇定，对着阿骨打大声喊道：

“阿骨打！你背信弃义，屠戮盟友！

如今凉州天兵已至，你自身难保！

就算你回到草原，也会被大单于降罪！

不如你我联手，投奔黑鹰部落，东山再起！”

说着，他竟对身旁的亲卫使了个眼色。

那亲卫一咬牙，将一箱装着银器的珠宝箱推下了马车，“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银光四溅。

阿骨打看到珠宝，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他更狡猾。

他示意一名手下上前查看，自己却一步不退，用言语继续施压：

“买命？

就凭这点不值钱的瓶瓶罐罐？

国王陛下，你的命，可比这个金贵多了。”

就在两人互相试探，互相戒备时，

一阵整齐划一的“咔咔”声，从谷口和谷内两侧同时响起！

那声音极富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阿骨打和姑墨国王脸上的算计同时凝固，惊恐地循声望去。

阿骨打的第一反应是拉动弓弦的声音？

不对，太整齐了，也太清脆了。

他循声抬头，看到了峭壁之上，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色罩袍的士兵身影。

他还来得及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就一个？”，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瞬间密密麻麻的白袍士兵布满了整个峭壁。

他们没有举弓，而是人手一架早已上弦的复合弩，无数只冰冷的黑洞洞的弩口，正冷冷地注视着谷底。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们在山上！”阿骨打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试图为自己寻找生路，

“而我们是骑兵，只要冲出去……”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谷口，那面巨大的玄鸟旗，如同的黑色太阳，缓缓升起，彻底堵死了他最后的生路。

旗帜之下，右营都尉顾昀骑在神骏的战马上，带着同样身披白袍的千人部队，无声无息堵在了谷口，也堵住了阿骨打和姑墨国王的最后希望。

阿骨打终于看清了顾昀脸上那如同在欣赏一场戏剧般的微笑。

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遭遇战，不是陷阱，这是一场处刑。

一场为他最后的贪婪和疯狂，精心准备的处刑。

他所有的骄傲和凶悍，在这张由天地构成的天罗地网面前，都成了一个不自量力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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