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再落一子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惊人的降表所带来的震撼中时。

龙椅之上，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枯瘦身影，终于动了。

朱元璋缓缓地靠在椅背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复杂的神色。

他扫视着殿下群臣，最后，目光落在了面色惨白的朱允炆身上，停留了片刻。

此刻的朱元璋，作为帝王和以天下为棋局，与自己和众生对弈的棋手。

决定最后再落一子！

“好一个李芳远。”朱元璋的声音沙哑：“准了。命礼部拟旨，册封李芳远为高丽国王。至于他割让的土地，即刻设立卫所，划归辽东都司管辖。”

“陛下圣明！”群臣山呼。

处理完高丽之事，朱元璋话锋一转。

“燕王朱棣，身为宗室，为国戍边，劳苦功高。此次高丽犯我疆界，朱棣临危不乱，运筹帷幄，以雷霆之势，一战定乾坤，扬我大明国威，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功在社稷！”

他每说一句，朱允炆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皇爷爷接下来的话，将会是他无法承受的。

“咱，有功必赏！”

朱元璋枯瘦的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传朕旨意！”

“封燕王朱棣为‘征北大元帅’！”

“轰！”

这几个字一出，整个奉天殿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所有官员，包括齐泰、黄子澄在内，全都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征北大元帅！这并非一个虚衔，而是一个拥有实际统兵权的战时最高封号！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命征北大元帅朱棣，总领蓟州、辽东、大同、宣府、延绥、宁夏、甘肃、固原、太原，北方九边所有兵马！凡九边将帅，皆受其节制！”

如果说刚才只是惊雷，那么现在，就是天塌地陷！

节制九边！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大明在北方最精锐，最庞大的军事力量，从今天起，将全部听命于燕王一人！这已经不是藩王，这简直就是一个合法的北方军主！

朱允炆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晃动，几乎要从座位上摔下去。他死死地抓住桌案的边缘，才没有失态。

可朱元璋的封赏，还没有结束。

“再赐‘如朕亲临’金牌一面！征北大元帅在外，可见官大三级，凡九边总兵以下，副将、参将、游击，若有玩忽职守，临阵退缩者，可先斩后奏！”

“哗——”

满殿哗然。

先斩后奏！这四个字，这是天子之权！自古以来，除了开国时期的特殊情况，从未有哪个藩王，能拥有如此恐怖的权力。

朱允炆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那是一种毫无血色的死灰。

他呆呆地看着龙椅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感觉自己的皇爷爷，是如此的疯狂。

齐泰和黄子澄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不是皇爷爷老糊涂了，也不是一时兴起的赏赐。这是深思熟虑之后，一个刻意为之的决定！

皇爷爷在亲手为燕王打造一个国中之国！他将大明最锋利的一把刀，交到了那个最具野心的儿子手中，并且赋予了这把刀随意斩杀的权力。

为什么？

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应对那个远在天边的帖木儿？可即便如此，也不需要赋予燕王如此之大的权力啊！这等于是在朱允炆的身边，安放了一头被解开了所有锁链的猛虎！一旦皇爷爷百年之后，谁还能制得住他？

朝会在一片死寂和惶恐中结束。

官员们如同行尸走肉般退出大殿，没有人敢议论，甚至不敢对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惊惧。

朱元璋挥了挥手，让所有太监和侍卫也都退下。

偌大的奉天殿，很快便只剩下祖孙二人。

空旷的大殿里，金色的阳光从高高的窗棂透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却驱不散那令人窒息的压抑。

朱元璋没有看他，只是枯坐在那张巨大的龙椅上，仿佛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

许久，他才缓缓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落在了还僵立在原地的朱允炆身上。

他看着孙子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着他那双充满了恐惧和不解的眼睛，沙哑地问出了一句话。

“允炆，你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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