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先斩后奏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先斩后奏

只余烛火轻跳,映在他沉沉眉眼之上,像燃着压抑的悔意。

而凤栖鸾仍静静躺在榻上,气息虚浮,却安宁如眠。

他坐回榻前,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掌心微凉。

随后,他缓缓低头,将额抵在她的手背上,呼吸极轻。

屋中静的只剩烛火微响,澹台湛的声音忽然低低响起:

“你说的对,我确实变了,当年那个会为你不惜与沈家翻脸宁可背负罪名护你一人的我早就不在了。”

“如今我身负朝纲,任一举一动都要顾及千万人命,可我忘了你不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你是凤栖鸾,是我不该忘的人。”

他握紧她的手,指尖轻颤。

“你说我信了别人,不信你。可我心里一直是你。”

“我哪怕心里再明白,可那些肮脏的东西绕在你身边时,我却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我怕我出手太早,反叫你深陷。”

“可到头来,却还是叫你伤了心,伤了身。”

说到这,他像是哽住,声音低不可闻:“我不是不在乎,我是怕我一动,就再也护不住你。”

“可现在才知道,我一动不动才是真的护不住你。”

说罢他低头轻吻她冰凉的手指,眼神泛着痛楚。

窗外秋风渐紧,风南夜雨欲来。

随后夜雨初歇,殿中静的几乎能听见风穿廊过瓦的声响。

而澹台湛望着凤栖鸾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目光深沉似渊,他许久未动指尖轻覆她手背。

听闻内殿帘后脚步声响,玄衣悄然入内。

“王爷,笔迹司的初步比对结果已呈,火鹤印所盖手谕,六成笔迹近似王妃平日批阅文案之手迹,而王妃帐前四名心腹婢女现已软禁正待细审。”

却不料澹台湛闻言眸光微凝,随后缓缓抬起眼:“把所有供词不论真假全数整理成卷,即刻送来我案前。”

玄衣顿首:“是。”

澹台湛又道:“从今夜起,凤栖鸾在风南落足的院落,调赤羽营五十人暗哨二十人,日夜轮守,除了太医和霍修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沈月凝若再敢踏近半步,立刻逐出。”

听得此话,玄衣眼底一凛。

“连王妃也不许?”

而澹台湛眉目未动,只低声道:“她若还敢碰她,我保不了她。”

“是。”玄衣领命,未敢多言,脚步匆匆退下。

而殿内重新归于死寂。

随后,澹台湛伸手覆住凤栖鸾的掌心,将她那细若游丝的脉搏牢牢握住,像抓住一丝生机。

他目光落在她唇角那一抹凝干的血迹上,脑中却浮现出方才她泣声质问时的模样。

“她若不是我的人,你会这般冷漠?”

她说这话时,眼里是彻骨的恨。

可他知,那恨的背后,是极深的伤。

若非她仍在意,怎会口口声声指着沈月凝?

若非她心里还有他,怎会气至吐血?

想到这,澹台湛垂眸,薄唇紧抿。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冷心冷情,可唯独她只要她出事,哪怕一句轻责他都听不得。

那一瞬,他忽然恨起自己。

恨自己这几日竟真的将王府、风南、查案放在她之前。

她本就是以命赴局的棋子,换他一世无忧。如今她回来了,却换的他一腔沉默。

这叫她该如何原谅?

“我该护你周全,不该叫你亲自扛这风雨。”

而此时的外院,玄衣手持令牌,早已部署完毕。

赤羽营悄无声息入驻未央行馆,将凤栖鸾所居之处围的水泄不通,连屋后偏院亦设岗哨,三步一人,五步一哨。

一应宫女侍从皆重新点名,凡有王妃那边调入者,一律调离或暂时禁闭。

甚至连端茶送药之人,都需逐一查验。

而玄衣亲自守在外殿阶下,暗中紧盯进出者。

未时未至,一辆车驾忽自西院而来,帘卷轻掀,正是沈月凝。

她穿着一身素色广袖,眉间敛着淡淡焦色,口中还对贴身婢女阿双低语:“听说凤姐姐病重,我怎能不来看?”

“王爷与她多年情分,此时我若避不出现,旁人岂不会说我心肠冷硬?”

阿双轻声:“娘娘,您前脚才从佛堂回转,便立马赶来,旁人只会说您贤良。”

而沈月凝笑了笑,掀帘欲下,哪知还未踏入阶前,便被守卫拦住。

“王妃娘娘请止步。”

闻言她一愣,随即面色,微沉:“你们拦我作甚?”

却见到守卫躬身,语气恭敬:“王爷有令,永平公主需静养任何人不得擅入,包括王妃。”

听见这话沈月凝眼神一寒:“我是这王府的主母,她不过一个和亲归来的旧人,你们竟敢拦我?”

她话落玄衣已自偏廊而来,随后拱手一礼:“王妃恕罪,这是王爷亲口吩咐,属下不敢违令。”

沈月凝盯着玄衣许久,终是咬了咬牙,冷笑道:“好,很好,我倒要看看,她凤栖鸾能在王爷身边倚仗几时。”

说罢她一甩袖登车离去,而玄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目光渐沉。

他不是不知沈月凝心思,这些年来她行事虽极隐忍凡事皆假以温柔,但对公主的敌意瞒不过人。

可她再如何机关算尽,也从未料到澹台湛竟真的会动真怒。

而此时此刻的书房中澹台湛正翻看着数封供词,一一对照笔迹眸色越来越沉。

伪手谕出自火鹤印章,原以为是客院之中有人私刻仿印,但细查之下竟发现印痕细节与王妃后苑所留之印几乎无差。

而此时,笔迹司再传结果:“禀王爷,笔迹虽未能确认为王妃亲笔,但张嬷嬷书迹与此极为相近,属下查阅后苑用印台账,伪令当日确有印章离柜之事,张嬷嬷为那日当值之人。”

听到这澹台湛拧眉:“张嬷嬷呢?”

“王妃说她近日染病,遣至佛堂静养,现下未归。”

听得此言澹台湛突然将手中供词砸在案上,冷声怒喝道。

“病?她怕是早跑了!即刻缉拿,无论生死!”

而就在此时,玄衣立于门外将所有回报听的一字不漏,心头亦是一沉。

随即他行至门前低声道。

“王爷,公主这边太医已布药方,神志虽未醒但脉象稍稳,属下会日夜看守不令外人近前。”

随即澹台湛闭眸:“你亲自守着,若有人敢擅闯先斩后奏。”

雨过初晴风南的天微露晨光,而春桃自被送回府中调养已是三日,期间发热不止神智昏沉,一度神思恍惚几度惊醒便失声痛哭。

直到这一日午后,她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听见她出声,霍修立刻遣人前去禀报。

不多时,玄衣便快步走入内室,沉声问道:“你可知自己遭遇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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