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重生的孝懿仁皇后很护崽16

内务府的匠人们抬着箱笼、家具，在宫巷里穿行，为首的大太监手里捧着单子，一路高声唱念：“紫檀雕花大床一张——黄花梨书案一张——青花瓷瓶一对——”

胤禛站在即将赐予他的府邸门前，仰头看着门楣上“四贝勒府”四个鎏金大字。前世他没有额娘帮扶，21岁才得封个虚职贝勒，还是和他最讨厌的老八一起封的，今生有额娘，他封了贝勒还有了入朝的资格。

四贝勒府邸原是前朝一位郡王的旧宅，康熙特意下旨修缮扩建，三进三出的院子，青砖灰瓦，朱漆大门，虽不及几位兄长府邸气派，却胜在清雅别致。

“四爷，您看看这正院，是按皇贵妃娘娘的吩咐布置的。”内务府总管哈着腰引路，“娘娘说您喜静，书房要宽敞，卧房要简朴，院子里要留地方种些竹子。”

胤禛走进正院。庭院里果然移栽了几丛翠竹，秋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正堂布置得素净，多宝阁上放着书籍和几件古玩，都是佟佳婉宁从承乾宫挑出来给他的。

“额娘费心了。”他轻声道。

“娘娘对四爷的事，向来是事事亲为。”总管笑道，“连这院子里的石桌石凳，都是娘娘亲自挑的样式。”

正说着，外头传来车马声。佟佳婉宁的轿子到了。胤禛忙迎出去，扶着她下轿。

“额娘怎么亲自来了？这些琐事让儿子处理就好。”

“你第一次开府，额娘怎能不来看看。”佟佳婉宁搭着他的手，走进院子，四下打量，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清静，雅致，适合你。”

母子二人走进正堂。佟佳婉宁在主位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屏退左右。

“年遐龄那边，你外祖已经见过了。”她放下茶盏，缓缓道，“是个明白人，说话做事都有分寸。提起你时，言语间颇为敬重。”

“年家小姐那边……”胤禛问。

“正要跟你说这个。”佟佳婉宁正色道，“年家小姐年世兰，今年十二了。

打听到，这孩子性子活泼，爱骑马射箭，但对女红诗书不太上心。说是……有些骄纵。”

胤禛想起前世那个明媚张扬的年贵妃。

爱美，骄傲，对他一片痴心，却也因这份痴心做了不少糊涂事。这一世，他不想她再走老路。

“儿子知道。”他点头，“所以，更需要好好教导。”

“正是这个理。”佟佳婉宁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这是额娘挑的几个嬷嬷，都是在宫中伺候多年的老人，懂规矩，会教人。你选一个，送到年府去。”

胤禛接过名单细看。上面列了五个嬷嬷的姓名、年纪、履历。他手指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苏嬷嬷？”

“苏嬷嬷今年五十有二，原是先皇后身边的老人，后来在承乾宫伺候。

她性子温和，但该严厉时也严厉，最要紧的是——她懂医理，知道怎么调理女子身子。”佟佳婉宁顿了顿，“额娘想让她去，不只是教规矩，更要教年家小姐……敬畏生命。”

敬畏生命。

这四个字说得重，胤禛听懂了其中的深意。

前世年世兰为了争宠，害了不少人命，最终也害了自己。

这一世，绝不能重演。

“就苏嬷嬷吧。”他将名单递还，“额娘安排就是。”

“好。”佟佳婉宁收起名单，又道，“还有一事。你开府后，按例该有侧福晋、格格伺候。你皇阿玛那边，怕是会赏人下来。”

胤禛眉头微蹙。这事他早就想过。开府建牙，赏赐妾室是常例，尤其对他这样迟迟不娶嫡福晋的皇子，康熙更会格外“关照”。

“儿子会推辞。”

“推得了一时，推不了一世。”佟佳婉宁摇头，“所以额娘想了个法子——先给你挑两个本分的老实人，放在府里占着位置。等年家小姐及笄了，再谈其他。”

这法子虽有些取巧，却是眼下最好的应对。胤禛沉吟片刻，点头：“听额娘的。”

“人额娘已经物色好了。”佟佳婉宁道，“一个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叫宋氏，性子老实，会伺候人。

另一个是汉军旗小官之女，李氏，读过些书，懂些账目。两人家世都不高，翻不起浪。”

胤禛知道，额娘这是把前世的教训都记在了心里。宋氏是他前世的妾室，确算是安分守己的。李静言是算、但是不通文墨，蠢笨过人前世得宠后生下他的三阿哥在没有宠幸过。

这一世早些进府，既能堵住皇阿玛的嘴，又能避免后来那些心怀叵测的女人钻空子。

“儿子谢额娘费心。”

“傻孩子，跟额娘还客气。”佟佳婉宁拍拍他的手，“开府后，你便是大人了。

但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承乾宫都是你的家，额娘永远在这儿等着你。”

这话说得平常，胤禛的眼眶却有些发热。他想起前世独自在雍亲王府的那些年，想起夜深人静时，对着一盏孤灯批阅公文。

那时他多希望，能有个人在灯下等他，有盏热茶，有句关切的话。

这一世，他有了。

十月初八，正式开府。康熙赏了金银绸缎，几位兄长也送了贺礼。

太子胤礽亲自到场，说了些勉励的话；大阿哥胤禔托病没来，只送了份礼；三阿哥胤祉倒是来了，在府里转了一圈，说了句“四弟这儿清静，适合读书”，话里话外透着讥诮。

胤禛一概以礼相待，不卑不亢。

开府宴散后，胤禛回到书房。平安跟着他，在书案旁趴下，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烛火跳跃，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

他铺开纸，提笔给年遐龄写信。信里不提婚事，只说工部事务，请教些河工、仓储的问题。这是第三封信了，前两封年遐龄都回了，回得详尽，字迹工整，透着务实。

写到一半，外头传来叩门声。苏嬷嬷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个包袱。

“四爷，老奴明日就去年府了，来跟您辞行。”

胤禛放下笔：“嬷嬷请进。”

苏嬷嬷走进来，将包袱放在桌上：“这是皇贵妃娘娘让老奴带给年家小姐的见面礼，一套文房四宝，几本女训女诫，还有……一只玉镯。”

玉镯水头极好，莹润通透。胤禛知道，这是额娘嫁妆里的东西，当年孝懿仁皇后赏的。

“嬷嬷此去，要多费心了。”他道。

“四爷放心，老奴明白。”苏嬷嬷垂首，“娘娘交代了，年家小姐年纪小，性子未定，要慢慢教。规矩要学，但不必苛责；女红诗书要通，但不必精；最要紧的是心性——要知道敬畏，知道分寸。”

敬畏，分寸。这两个词，苏嬷嬷说得极重。

“嬷嬷在年府，若有什么事，可随时递信来。”胤禛从抽屉里取出一枚玉佩，“这是信物，嬷嬷收好。”

苏嬷嬷接过玉佩，郑重收进怀里：“老奴定不负四爷和娘娘所托。”

送走苏嬷嬷，夜已深了。胤禛重新坐下，继续写信。写着写着，笔尖顿了顿，在信末添了一句：“闻令嫒善骑射，不知可曾读过《孙子兵法》？兵者，诡道也，然诡道之上，更有正道。为将者，当知何时进，何时退，何时藏锋，何时露刃。”

这话说得隐晦，却是在点那年世兰——骑马射箭可以，但要知道收敛，知道进退。

信写完，封好，明日一早送去年府。

做完这些，胤禛走到窗前。平安跟过来，蹭了蹭他的腿。

他弯腰抱起狗，掌心抚过它柔软的毛。平安舒服地呼噜着，将脑袋埋进他怀里。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天了。胤禛吹熄烛火，抱着平安走出书房。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青砖地上，稳稳的，沉沉的。

从今往后，他就是贝勒爷了。比前世早些，最起码今生有后盾了。

年府那边，苏嬷嬷第二日便到了。年遐龄亲自接待，言辞间颇为恭敬。年世兰被叫到前厅，十二岁的少女，穿着石榴红的骑装，头发高高束起，眉眼明丽，带着股英气。

“给阿玛请安。”她规规矩矩行礼，眼睛却好奇地打量着苏嬷嬷。

“这位是宫里来的苏嬷嬷，以后就由她教你规矩。”年遐龄道。

年世兰撇撇嘴：“女儿有师傅教骑射，有先生教认字，还要学什么规矩？”

“胡闹。”年遐龄沉下脸，“苏嬷嬷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人，能来教你，是你的福分。从今日起，好好跟着嬷嬷学，不许任性。”

年世兰不情不愿地应了。

苏嬷嬷上前，福了福身：“小姐放心，老奴不会拘着您。该学的学，该玩的玩，只是要懂些分寸。”

她打开包袱，取出那套文房四宝和玉镯：“这是皇贵妃娘娘赏的，小姐收好。”

年世兰看见玉镯，眼睛一亮。她最爱这些漂亮物件，当即接过来，戴在腕上。玉镯衬得她手腕纤细白皙，很是好看。

“谢娘娘赏。”她难得规矩地福了福身。

苏嬷嬷笑了。这孩子，虽有些骄纵，但心思单纯，教得好。

从那天起，苏嬷嬷便在年府住下了。她并不急着教规矩，先陪着年世兰骑马射箭，偶尔指点几句姿势。年世兰见她懂这些，渐渐生了亲近之心。

“嬷嬷，您说女子为什么非要学女红诗书？我觉得骑马射箭痛快多了。”一日练箭时，年世兰忽然问。

苏嬷嬷接过弓，搭箭拉弦，一箭正中靶心。年世兰看得目瞪口呆。

“小姐觉得，老奴这一箭如何？”苏嬷嬷问。

“好箭法！”年世兰由衷赞道。

“那小姐觉得，老奴只会射箭吗？”苏嬷嬷放下弓，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上面绣着精致的兰草，“这是老奴闲时绣的。”

年世兰接过帕子，细细端详。绣工精细，兰草栩栩如生。

“嬷嬷真厉害。”她叹道。

“不是厉害，是懂得多。”苏嬷嬷温声道，“女子会骑马射箭，是本事；会女红诗书，也是本事。多会一样，就多一分自在。但最重要的是——”她看着年世兰的眼睛，“要知道什么时候该露本事，什么时候该藏锋芒。就像射箭，拉弓时要稳，放箭时要准，但箭离了弦，便要懂得收势。”

年世兰似懂非懂。

苏嬷嬷也不急，慢慢教。教她认字时，顺便讲些史书上的故事；教她女红时，说些宫中旧事；带她去寺庙上香时，指着放生池里的龟鱼，说生命可贵。

日子一天天过去，年世兰依旧爱骑马射箭，依旧喜欢漂亮衣裳首饰，但渐渐懂得了收敛，懂得了在父亲面前要端庄，在外人面前要矜持。

偶尔，她会问起雍亲王。

“嬷嬷，那位四阿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嬷嬷便说：“四爷性子沉稳，做事踏实，最重规矩。”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苏嬷嬷笑了：“四爷喜欢明事理的女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年世兰记在了心里。

转眼到了年底。胤禛在工部已待了半年，将京仓的账目核了个清楚，提了几条整顿的建议，马齐呈给康熙，康熙批了“甚妥”。

开府后的第一个新年，胤禛是在承乾宫过的。佟佳婉宁亲自下厨，做了几道他爱吃的菜。母子二人对坐用膳，平安趴在桌下，等着投喂。

“年府那边，苏嬷嬷递了信来。”佟佳婉宁给儿子夹了块鱼，“说年家小姐进步很大，如今已能静心读书了，骑射也没落下。”

胤禛点头：“辛苦嬷嬷了。”

“辛苦是辛苦，但值得。”佟佳婉宁笑道，“额娘听说，年家小姐如今出门，举止得体了许多，见了长辈知道行礼，见了穷苦人知道施舍。这就是长进了。”

胤禛想起前世那个张扬跋扈的年贵妃。这一世，或许真的会不同。

“额娘，年后儿子想去趟潭柘寺。”

“去做什么？”

“祈福。”胤禛淡淡道，“也为……额娘和年家小姐求个平安符。”

佟佳婉宁看着他，眼中泛起温柔的光：“好，额娘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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