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海兰重生反如记(完)
弘历在问出那句话的三天后,驾崩了。
死前很安静,没有太多挣扎。最后时刻他睁着眼,望着寝殿的藻井,不知在看什么。海兰就在他床边,握着他渐渐冰凉的手,脸上没有泪。
太监总管王钦拖着哭腔喊出“皇上驾崩”时,殿外跪倒一片哭声。海兰松开手,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对进忠点了点头。
永琪来了。
十五岁的少年穿着杏黄色皇子朝服,眼眶通红,但腰背挺得笔直。他在龙床前跪下,磕了三个头,起身时已是新帝的气度。
“额娘。”他转向海兰,声音有些哑。
海兰看着他,终于露出一个真实的笑,很淡,但眼里有光。她伸手,替他整了整衣领:“去吧,外头大臣们等着。”
新帝登基的仪式繁琐而漫长。海兰作为圣母皇太后,需要出席一些场合。她穿着太后朝服,坐在帘后,看着永琪从容地应对朝臣,处理登基后的第一波政务,心中那块悬了十几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前朝的事她不再过问。永琪做得比她预想的还好。他手段稳,心思细,懂得恩威并施,又肯听谏言。朝中那些老臣从最初的观望,到渐渐真心辅佐,不过几个月时间。
后宫的清理进行得很快。先帝妃嫔按制该迁居寿康宫等地,海兰没为难任何人。皇后富察氏成了母后皇太后,与她分宫而居,两人相安无事。纯妃、婉嫔那些老人,也都得了应有的尊荣,安静度日。
只有一个人,海兰亲自处理了。
汪芙止,那个像年轻如懿的惇嫔。弘历死后第三天,海兰召她到跟前。
汪芙止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她入宫时间不长,却已深知眼前这位新太后的手段。
“你父亲在江南的差事,哀家会让人关照。”海兰坐在上首,声音平静,“你兄长明年可以参加恩科,若是有才学,前程不会差。”
汪芙止一愣,随即重重磕头:“谢太后恩典!”
“但是,”海兰话锋一转,“你得走。哀家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去京郊的皇家庵堂,青灯古佛,保你一生平安。二是假死出宫,哀家给你安排新的身份,足够的银钱,你可以嫁人,过寻常日子。”
汪芙止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很快又熄灭了。她不是傻子,知道这是太后开恩。
“奴婢……选第二个。”她低声说。
三日后,惇嫔“突发急病”去世,棺椁按嫔位规制下葬。而京郊某个小镇上,多了一位从外地来投亲的年轻寡妇,带着丰厚的嫁妆。
处理完这些人,延禧宫彻底安静下来。
海兰屏退所有宫人,独自坐在窗边。春日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依旧细腻,连一丝皱纹都没有。灵泉水的效果太过明显,明显到这些年已经引起不少注意。
是时候了。
她闭上眼,意识沉入灵圃洞天。
泉水依旧清澈,黑土地上的草药长得郁郁葱葱。自从停用“尘锁散”后,她便在这里种了些寻常草药,通过进忠和魏嬿婉的手,悄悄送到宫外,救助一些贫病之人。算是……积德?她不知道,只是觉得该这么做。
【检测到宿主已完成核心任务:扶助永琪登基,避免其接手衰败王朝。】
【奖励发放:灵圃洞天权限提升,可容纳活物。新增《基础吐纳法》一份。】
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海兰面前浮现出一卷古朴的竹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修仙?
她拿起竹简,一字字读下去。内容并不复杂,讲的是如何引天地灵气入体,淬炼己身。按上面的说法,她常年饮用灵泉水,身体早已被洗涤过,修行起来会事半功倍。
海兰放下竹简,走出洞天。
她想起前世,自己活到很老,看着大清一天天衰败,却无能为力。那时她总想,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一定要改变什么。
现在她改变了。永琪坐稳了皇位,朝政清明,至少眼下看起来,国运不会像前世那样急转直下。
那她呢?
作为太后,她可以在这深宫里荣养到老,看着永琪娶妻生子,看着孙子长大。这是无数女人求之不得的结局。
可她突然觉得很空。
复仇完成了,儿子安好了,那些恨过的人都不在了。她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母后。”永琪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海兰睁开眼,看见儿子一身常服走进来,脸上带着笑。
“今日朝上,几位老臣又在催朕选秀。”永琪在她对面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朕说国丧未满,不急。”
“是不急。”海兰看着他,“你年纪还轻,先熟悉朝政要紧。皇后的人选,要慎重。”
永琪点头:“朕明白。”他顿了顿,看着海兰,“母后近日气色很好。”
“哀家老了,什么气色不气色的。”海兰淡淡一笑。
“母后不老。”永琪认真地说,“朕记得小时候,母后就是这样子,现在还是。”
海兰心中一动,面上不显:“油嘴滑舌。”
母子俩说了会儿话,大多是永琪讲朝上的事,海兰偶尔提点几句。临走时,永琪忽然说:“母后,朕在养心殿后面辟了个小园子,种了些花草,等开春了,陪母后去看看?”
“好。”海兰点头。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海兰坐了很久。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潜邸的绣房里,她第一次见到弘历。那时她还小,怕得要死,只知道跪在地上发抖。
后来又想起如懿,想起金玉妍,想起高晞月。那些曾经鲜活的人,如今都成了记忆里的影子。
恨吗?好像不恨了。
爱吗?也说不上。
她只是觉得累,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疲惫。
当天晚上,海兰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冷宫,但不是去看如懿,而是看见年轻的自己,抱着永琪在哭。那个自己抬起头,眼神里全是绝望。
“值得吗?”梦里的自己问。
海兰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音。
醒来时,天还没亮。她披衣起身,走到院中。春夜的空气微凉,带着花香。
进忠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低声问:“太后,可是有什么吩咐?”
海兰看了他一眼。这些年,进忠帮她做了很多事,手上也不干净。但他是真忠心,对魏嬿婉也是真心。
“哀家记得,你老家还有亲人?”
进忠一愣:“是,有个远房侄子,在老家种地。”
“接来吧。”海兰说,“在京城安置个宅子,给谋个差事。你也年纪不小了,该想想以后。”
进忠眼眶一红,跪下来:“奴才谢太后恩典!”
“起来。”海兰转身,“去把魏嬿婉叫来。”
魏嬿婉很快来了。她如今是宫里的管事嬷嬷,行事稳妥,人缘也好。
海兰看着她,忽然问:“你恨哀家吗?”
魏嬿婉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太后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感激不尽,怎敢有恨?”
“凌云彻的事,是哀家对不住你。”海兰平静地说。
魏嬿婉身子一颤,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都过去了。奴婢现在……过得很好。”
“那就好。”海兰点点头,“哀家放你出宫,你和进忠一起走。新身份,新宅子,足够你们过一辈子。”
魏嬿婉猛地抬头,眼泪夺眶而出:“太后……”
“别哭。”海兰难得放柔了声音,“这是你们应得的。”
处理完这些事,天已经亮了。
海兰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裳,去寿康宫给富察太后请安。两人说了些闲话,都是关于永琪的。
“皇帝懂事,是咱们的福气。”富察太后叹道,“先帝在天有灵,也该安心了。”
海兰点头:“姐姐说的是。”
从寿康宫出来,海兰没坐轿,慢慢走回延禧宫。路上遇见几个太妃在散步,看见她都恭敬行礼。她一一还礼,态度温和。
回到宫中,她让所有人都退下,只留叶心。
叶心伺候她几十年,是最知心的。
“叶心,哀家要走了。”海兰开门见山。
叶心手里的茶盏差点摔了:“太后,您说什么?”
“哀家累了,想出去走走。”海兰看着她,“你愿意跟哀家一起吗?”
叶心愣了愣,随即跪下:“奴婢这条命是太后的,太后去哪,奴婢就去哪。”
海兰扶她起来:“不是太后和奴婢,是姐妹。以后咱们以姐妹相称。”
叶心泪流满面,说不出话。
接下来的日子,海兰开始准备。她没带走宫里的珍宝,只收拾了几件常穿的衣裳,一些银票。又从灵圃洞天取了些灵泉水,装在小玉瓶里。
永琪察觉到了什么,来问过几次。海兰只说想静修,为他和天下祈福。
“母后要去哪?朕派人护卫。”永琪不放心。
“哀家就在京郊,不远。”海兰说,“你好好当皇帝,就是对哀家最大的孝顺。”
永琪看着她,忽然红了眼眶:“母后,朕舍不得。”
海兰摸摸他的头,像小时候那样:“傻孩子,哀家又不是不回来了。等你大婚,哀家一定回来。”
出宫那日,天蒙蒙亮。海兰换了一身寻常富家老太太的衣裳,叶心扮作她的妹妹。两人从角门出去,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进忠和魏嬿婉已经在车里等着。四人相视一笑,都没说话。
马车缓缓驶离皇宫,驶过清晨的街道,驶出城门。
海兰掀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紫禁城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模糊,像一场做了很久的梦。
“太后,咱们去哪?”进忠问。
海兰放下车帘:“先往南走,走到哪算哪。”
马车驶上官道,越行越远。太阳升起来了,照在路边的田野上,一片金黄。
海兰靠在车里,闭上眼睛。
前世今生,爱恨情仇,都留在了那座宫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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