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这婚,我替她退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腕上的电子表,分针稳稳地指向十二。就是现在。
我将守碑兽残灰与舌尖血调和的涂料抹在脸上,那感觉就像有一层冰冷的死皮瞬间贴紧,将我所有的活人气息都封锁在内。
披上那件从乱葬岗里扒出来的寿衣,一股混杂着泥土和陈腐尸骸的气味直冲鼻腔,但我只是皱了皱眉,将自己完全缩入黑暗。
千纸坊的入口处,幽幽的唢呐声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我的耳膜上。
是阿松。
那个本该在阳光下打球的少年,此刻却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守门纸童”,双眼空洞地望着虚空,嘴角被铁丝固定成一个永恒的、诡异的笑容,机械地吹奏着送葬用的《哭嫁调》。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生命最大的嘲讽。
我像一只捕食的野猫,蹲在一人高的白蜡烛投下的阴影里,冷静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果然,每当有纸人进出时,他都会停下吹奏,拿起手边的铜铃,对着地面清脆地敲击三下。
换气的瞬间极短,但对我来说,足够了。
就在他吸入下一口气的前一刹那,我指尖一弹,一道无形的“噤声符”精准地贴在了他的后颈。
唢呐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我脚下发力,身形如一道被拉长的影子,施展“移影换形”,在他僵直的身体旁一闪而过。
身后,阿松依旧保持着吹奏的姿势,只是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放心,很快,我就会回来带你回家。
地窖的入口被两扇厚重的石门封死,门上用不知名的鲜血刻着五个大字:“阴阳契·百年合”。
那血迹仿佛从未干涸,在惨白的月光下透着一股湿漉漉的邪气。
门两侧,十二盏白纸灯笼悬挂着,随阴风微微摇曳。
我知道,那里面囚禁的不是烛火,而是十二个失踪少女的魂魄。
她们在灯笼里无声地哭泣,嘴唇绝望地开合,却被一种恶毒的力量封住了所有的声音。
我没有丝毫犹豫,从怀里取出小满熬了几个通宵才帮我修复好的微型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稚嫩而纯真的童谣声,从这阴森的地底入口处响起,那是沈小雨五岁时,她妈妈教她唱的歌。
歌声响起的瞬间,十二盏灯笼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活鱼,开始疯狂地剧烈晃动!
其中一盏,正对着我的那一盏,纸做的灯皮上竟缓缓渗出了两行血泪!
就是她!
这些可怜的魂魄并未彻底消散,她们只是被“纸皮蛊”堵住了七窍,困在了这方寸之地。
我眼神一冷,猛地咬破自己的食指,以血为墨,在那盏流泪的灯笼底部飞速画下一道复杂的“破茧咒”!
咒成,血光一闪!
只听“砰砰砰”一连串爆裂声,十二盏灯笼齐齐炸开,化作十二缕青烟,争先恐后地汇入我的掌心。
一股清凉而纯粹的魂力瞬间流遍我的四肢百骸,驱散了寿衣带来的阴冷。
这是她们最后的谢意,也是我接下来,掀翻这座祭坛的底气!
推开石门,一股混杂着纸浆、朱砂和浓郁檀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地窖深处,是一座巨大的圆形祭坛。
百名与真人等高的纸人,穿着大红的喜服,手持白色花烛,围绕着中央一座华丽的红轿,迈着僵硬而整齐的步伐,缓缓起舞。
没有音乐,没有声音,只有纸衣摩擦的沙沙声,场面诡丽得如同一个永不醒来的噩梦。
沈小雨就静静地坐在那顶红轿里。
她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耳后那诡异的纸质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脖颈。
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猩红丝线,从她的天灵盖上延伸而出,穿过轿顶,笔直地连接向上方神龛中的一个牌位。
那是“命契红线”,一旦这根线被外力斩断,沈小雨的魂魄就会瞬间被撕裂,永世不得超生,彻底沦为纸胎的养料。
我躲在一根巨大的石柱后面,悄然发动了我的“溯”之能力。
右眼一阵灼热,一圈细密的金色纹路在瞳孔中亮起,整个祭坛的能量流动瞬间在我眼中变得清晰无比。
七十二根颜色稍浅的红线,从四面八方不同的方位汇聚到那块牌位上,如同蛛网般将整个仪式笼罩,象征着七十二路阴差作为这场冥婚的见证。
而沈小雨头顶那根,是主契线。
想要救她,必须逆转仪式,而逆转仪式的关键,就是破掉主契。
但只要我一动,这百名纸人就会立刻从舞者变成最凶悍的护卫。
我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取出一小包用糯米和银粉混合的“惊魂米”,趁着纸人转身的间隙,悄无声息地撒向地面。
银粉无声散开,一丝极淡的阳气开始干扰纸人的感知。
凌晨三点四十七分,我借着“惊魂米”制造的感知混乱,已经潜行到了神龛侧后方。
陆九斤那个老东西,正跪在神龛前,手持三炷香,口中念念有词:“……以阴引体为媒,换吾爱女厄运离身;以纸灵种为引,助吾爱女重获新生……”我心头猛地一沉,瞬间明白了整件事的真相。
他妈的!
他根本就不是在乎什么许沉舟,他要的,是借这场用十二条少女魂魄和沈小雨性命为代价的大祭,彻底激活他女儿小禾体内那颗邪门的“纸灵种”,让她以另一种方式“复活”!
就在这时,那个作为小禾替身的纸人,竟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我藏身的方向。
它那用墨笔画出的眼角,滚下了一滴滚烫的蜡泪。
我浑身一震——她认出我了?
还是说,小禾的残魂在示警?
下一秒,陆九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惊人的怨毒:“林家的余孽!你竟然敢坏我的功德!”
话音未落,那一百名纸人仿佛收到了指令,齐刷刷地停下舞步,一百颗纸糊的脑袋“咔咔”作响,同时转向我,一百双空洞的眼眶,死死地将我锁定。
我从柱后缓缓走出,脸上伪装的死皮符早已被我撕下。
我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对着那满堂纸偶,吐出一圈浓浓的烟雾。
“老爷子,你这场面搞得不小啊。不过,你闺女要是知道,你抓了这么多活人给她配冥婚,搞不好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哭死第二次。”
“找死!”陆九斤怒吼一声,抓起旁边的剪刀,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掌,滚烫的鲜血尽数洒在神龛的牌位上!
嗡——!
百名纸人身上的喜服瞬间变得鲜红如血,它们空洞的眼眶里燃起两点幽绿的鬼火,如决堤的潮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朝我猛扑过来!
“来得好!”我将烟头弹飞,反手拔出背包侧袋的解剖刀。
左手五指如飞,沾着刚才破咒的指尖血,在地面上疾速刻画出一个“雷池镇邪阵”,金光一闪,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纸人瞬间被弹飞,身上燃起熊熊烈火!
同时,我右手猛地划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解剖刀的刀锋上,对着祭坛中心厉声喝道:“言灵·断!”
整座祭坛发出一声剧烈的嗡鸣,七十二根次要红线中,离我最近的三根应声崩裂!
纸人军团的动作肉眼可见地迟缓了一瞬。
就是现在!
我脚下猛地发力,跃上一个纸人的肩膀,借力再次腾空,如苍鹰般扑向神龛。
手中解剖刀高高举起,对准那根连接着沈小雨性命的主契红线,正要奋力斩下——
“别……她会疼……”一个微弱而飘忽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是小禾的纸人!
我的手腕在空中猛地一滞。
我瞬间明白,这根线早已和沈小雨的残魂深度绑定,它既是契约,也是维系她魂魄不散的最后一根稻草!
直接斩断,沈小雨就算能活下来,也只会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甚至可能当场魂飞魄散!
该死!
我双眼一闭,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决然。
不能用蛮力破线,那就只能用更精妙的手段——破契!
我收回解剖刀,并指如剑,再次引出一滴心头血,以指尖为笔,在空中对着那根主契红线,一笔一划,缓缓勾勒出早已失传的“破契咒”!
当最后一笔落下,整座祭坛的光芒仿佛都被我指尖的这个血色咒文吸了进去。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那根猩红的主契线,就那么无声无息地,从中间断开了。
红轿里的沈小雨身体猛地一软,彻底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整座千纸坊仿佛被点燃的纸钱,从地基开始,轰然自燃!
熊熊烈火中,我隐约看到无数女子的虚影,对着我所在的方向,盈盈下拜。
我不再停留,一把抱起昏迷的沈小雨,撞破火墙冲了出去。
冰冷的夜风卷着灼热的火星扑面而来,我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孩,心却沉了下去。
她耳后那狰狞的纸质纹路,虽然黯淡了许多,却并未完全消退。
她的部分魂魄,已经被永久地替换掉了。
风卷残火,将我的脸映得铁青。
这一局,我没能全赢。
但陆九斤,还有他背后那些人,也别想好过。
我抱着怀中滚烫的沈小雨,抬头望向即将破晓的天空,夜色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重。
远处,隐约传来了凄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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