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大师兄糊涂啊!
天幕之下,暗河
幽暗的大厅内光影浮动,映照着众人凝重如铁的面容。
屏幕上,那长长一列被粗重铁链锁着、在帝国士兵皮鞭呵斥下蹒跚前行的无双城弟子身影,如同最刺目的烙印,灼烧着每一双注视的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兔死狐悲的寒意,以及更深沉的、对绝对力量的惊悸。
苏暮雨静立于一角阴影中,目光沉沉地锁定着天幕。
那双总是平静如古井的眸子里,此刻罕见地泛起了复杂的波澜。
无双城……
曾几何时,那也是雄踞一方、令江湖侧目的庞然大物,即便近些年被雪月城压过风头,其百年底蕴与“天下无双”的傲气犹在。
谁曾想,一朝倾覆,竟是如此彻底,如此……卑微如蝼蚁。
他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怅惘与荒谬感。
昔年,无剑城鼎盛一时,锋芒初露,便引来各方忌惮。
正是这无双城的前代城主,联合其他势力,设计围剿,致使无剑城基业毁于一旦,满门血仇,至今未雪。
他隐忍多年,暗中积蓄力量,本打算待天启之事了结,便以无剑城唯一遗孤的身份,堂堂正正找上无双城,了断这段血海深仇。
可如今……
仇敌未死于他剑下,却先一步倒在了帝国铁蹄之下,沦为了阶下囚,生死操于他人之手。
这天幕,竟让他提前“目睹”了仇家的覆灭。
大仇……这算是报了吗?一种空落落的、无处着力的感觉弥漫心间。
“这无双城……还去不去?”他望着天幕上逐渐远去的囚徒队伍,低声喃喃,一贯清晰的目标竟出现了一丝迷茫的裂痕。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名身着暗河服饰的子弟匆匆步入大厅,对着苏暮雨与不远处的苏昌河躬身禀报:“大家长,苏家主,武安君府上派人来请,言道有要事相商。”
苏暮雨与苏昌河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异与谨慎。
白起此刻虽无官身,但天幕揭示的“未来”已让他成为各方瞩目的焦点,明德帝对其礼遇有加,不仅赐下豪宅,更有意委以重任。
此刻相召,必有深意。
“知道了,你退下吧。”
苏昌河挥手遣退报信弟子,转向苏暮雨,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一丝惯有的、带着算计的笑意:“暮雨,你说这明德帝如此卖力拉拢武安君,又是赐宅又是许官的……他会不会真就顺势倒向明德帝那边了?
毕竟,按天幕所说,明德帝和未来那位杀伐果断的皇帝陛下,可是实打实的父子。
这血脉牵连,可比咱们这些江湖草莽的投靠,分量重得多啊。”
苏暮雨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默默将佩剑系回腰间,动作平稳。
他抬眼,眸中已恢复了惯常的沉静:“去看了,便知。”
话音落,身形已如一片轻羽般掠出大厅,融入外面沉沉的夜色。苏昌河嘿然一笑,紧随其后。
武安君府邸虽是新赐,却已显出不凡气象。门庭开阔,甲士肃立,虽无过分奢华装饰,但那股沉凝肃杀之气,已非寻常权贵府邸可比。
站在气派的黑漆大门前,苏昌河仰头看了看门楣上那尚未更换、却已无人敢小觑的“武安君府”字样,忍不住又低声对苏暮雨笑道:“瞧瞧这阵势……暮雨,你说咱们这位武安君,是真打算在这边安家立业了?
明德帝这手笔,诚意倒是十足。”
苏暮雨依旧没有接话,只是目光淡淡扫过门前护卫那精光内蕴的眼眸和稳如磐石的下盘,心中对白起在此界的处境与明德帝的重视程度,又有了新的评估。
他不再停留,身形微动,已如一道毫无声息的青烟,越过高墙,落入府内。
苏昌河耸耸肩,同样施展身法,悄无声息地跟上。
府内布局简洁,却暗合兵法,路径曲折,明哨暗岗布置得滴水不漏。
两人在引路侍从的带领下,很快来到正厅。
厅内烛火通明,却只映照出一道挺拔如孤峰的身影。
白起并未身着甲胄,仅是一袭玄色常服,背对着门口,立在巨大的雕花木窗前,正静静望着天边那一弯清冷残缺的月亮。
听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他并未立刻回头。
直到苏暮雨与苏昌河站定,他才缓缓转过身来。
烛光映亮了他的脸庞。
与天幕上那位统率千军、杀气盈野的未来武安君相比,此刻的他面容依旧年轻,甚至略带一丝未完全褪去的青涩,但那双眼睛——锐利、沉静、仿佛能洞穿人心最隐秘的角落,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历经沧桑般的透彻与冰冷压力——却已与天幕影像隐隐重合。
他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两人身上,尤其在苏暮雨腰间那柄细剑上停留了一瞬,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暗河的人……来得倒是比我想的,要快些。”
苏昌河上前半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拱手道:“武安君相召,乃是我等的荣幸,岂敢有丝毫怠慢?
自是星夜前来,听候吩咐。”
白起微微颔首,似乎对这番表态不置可否。
他走到主位前,并未坐下,而是直接开门见山,语气沉凝:
“既然暗河已决意弃暗投明,愿为陛下效力,从此洗刷过往,那么眼下,我们便算是在同一条船上了。
既在同船,有些话,我便直说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继续道,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事务性的冷静与一丝隐忧:“陛下如今年岁尚幼,龙体关乎国本。
然而,这宫墙之内,看似繁华锦绣,实则暗流汹涌,觊觎储位、乃至陛下性命之人,并非没有。”
“盖聂先生会寸步不离,贴身护卫陛下安全,以他的剑术修为,明刀明枪的刺杀,当可无虞。”
白起话锋一转,“但防不胜防的,是那些见不得光的阴私手段——饮食茶水,熏香衣物,孩童玩具,甚至是一缕风,一片叶,都可能被淬上剧毒,防不胜防。”
他的目光落在苏昌河身上,随即又转向苏暮雨,意思明确:“你们暗河之中,慕家世代精研毒术药理,于用毒、辨毒、解毒一道,堪称天下翘楚。
这份本事,如今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苏昌河与苏暮雨闻言,心中皆是一动,隐约猜到了什么。
果然,白起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们的猜测:“我已与盖聂先生商议妥当。
将以暗河慕家为核心,抽调可靠人手,组建一支直属于陛下、独立于现有宫廷禁卫体系之外的护卫部队。
这支队伍不负责外围警戒,不参与阵战厮杀,专司一职——”
他一字一顿,清晰吐出:
“查毒,防毒,解毒。确保陛下日常起居、饮食服用,万无一失。”
“其名,便唤作——‘内卫’。”
内卫!专司防毒的宫廷禁卫!苏昌河与苏暮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动。
这不仅仅是一个新机构的设立,更是将暗河最隐秘、最令人忌惮的毒术,直接纳入了皇权的核心防护体系,给予了前所未有的信任与……枷锁。
然而,白起的话还未完。
“至于暗河散布在外的其他势力,以及那些擅长潜伏、刺探、暗杀的各家好手,”
白起的声音依旧平稳,却透出一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规划意味,“既然你们决心舍弃‘暗河’这个充满江湖血腥气的旧身份,那么,便换一个全新的、属于帝国、属于陛下的名字。”
他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寒光,如同出鞘半寸的剑锋:
“‘黑冰台’。”
“黑冰台下,设诸曹,专司监察百官,刺探内外情报,缉捕奸细叛逆,替陛下扫清一切潜伏在阴影中的障碍。
凡有对陛下不忠、对社稷不利者,无论藏得多深,地位多高,‘黑冰台’皆有先斩后奏、直达天听之权!”
内卫护君于内,黑冰台肃敌于外!
一内一外,一明一暗,将暗河的力量彻底打散、重组、规范,化为皇帝手中两把量身打造的、锋利无比的匕首与坚不可摧的盾牌!
苏暮雨静静听着,心中那因天幕之上无双城覆灭而产生的些许怅然与迷茫,在此刻被这扑面而来的、冰冷而宏大的现实图景瞬间冲散。
前路似乎并未变得简单,反而更加复杂、更加凶险,但也更加……清晰。
江湖的恩怨,在帝国的意志与全新的棋局面前,似乎真的可以暂时搁置了。
至少,在这位未来武安君的蓝图里,暗河,或者说即将诞生的“内卫”与“黑冰台”,有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或许充满荆棘却也前所未有的起点。
【天幕画面流转,将肃杀的宫廷暗谋与山雨欲来的紧张暂且按下,重新聚焦于雪月城。
阳光和煦,洒在正在忙碌布置的庭院与街道上,冲淡了几分连日来的阴霾。
唐莲一袭深蓝劲装,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多弟子布置百花节会场。
彩绸如虹,悬挂于廊檐树梢;
各色时令鲜花与精巧的盆栽被精心摆放,簇拥成锦;
还有弟子在调试琴筝箫管,试演杂耍戏法,一派热火朝天、喜气洋洋的景象,与往日雪月城的清肃颇有不同。
“大师兄!”
一声熟悉的呼唤传来。
唐莲回头,只见萧瑟依旧是一身价值不菲的千金裘,双手抱胸,慢悠悠地踱步而来。
他身后跟着脸色尚有些许苍白、但精神头已恢复不少的雷无桀。
唐莲连忙迎上前,目光关切地落在雷无桀身上:“无桀,你昨夜伤得不轻,二师尊特意嘱咐需好生静养,怎么今日就跑出来了?”
雷无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咧嘴露出标志性的憨笑:“大师兄放心!
昨夜师尊她亲自为我运功疗伤,又喂了灵药,内伤已稳住大半啦!
就是还有点气虚,师尊说多晒晒太阳、走动走动也好,只要别动武就行。”
他好奇地环顾四周张灯结彩的热闹场面,眼睛发亮,“大师兄,这是在忙活啥呢?这么大阵仗!”
“是雪月城一年一度的盛事——百花会。”
唐莲笑着解释道,“届时城中年轻一辈的弟子们大多会来,赏花、品酒、比武、论诗,热闹得很。”
“百花会?”
雷无桀眼睛更亮了,瞬间想到什么,连忙追问,“那……叶姑娘她也会来吗?”
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唐莲见他这副模样,失笑点头:“叶姑娘是客,自然在受邀之列,会来的。”
“太好了!”
雷无桀立刻眉开眼笑,转身一把抓住萧瑟的胳膊,“萧瑟!听见没?咱们也留下来参加百花会吧!肯定好玩!”
萧瑟任由他拽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慵懒中带着一丝调侃:“你倒是心大。
就不怕你师尊忽然出关,见你不在静养,反而跑来凑热闹,一道剑气把你拎回苍山去?”
雷无桀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心虚的红晕,随即又理直气壮地压低声音道:“不会的!
师尊说了,她昨夜为我疗伤耗损了些内力,需要闭关调息几日,特意嘱咐不许任何人打扰呢!我这才敢偷偷下山的……”
说着还有点小得意,觉得自己钻了空子。
萧瑟心中暗笑。
李寒衣何等修为,为弟子疗伤怎会轻易“耗损内力”到需要闭关的地步?
这傻小子,八成是被自家师尊随口找个由头糊弄了,好让他安心下山、别去后山打扰。
不过他也未点破,只是目光再次扫过这明显超乎寻常时节、显得有些仓促却又格外隆重的百花会布置,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此时并非百花最盛之季,雪月城却突然大张旗鼓操办百花会……’ 萧瑟心思转动,‘事出反常,定有缘由。’
就在这时,旁边的唐莲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忽然笑了笑,接过话头道:“无桀,你且放宽心。
莫说二师尊此刻是否真在闭关,即便她有空暇,三师尊也特意吩咐过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促狭:
“这百花会,谁都能来,唯独你师尊李寒衣……不能来。”
“啊?为啥啊?”雷无桀瞪大眼睛,满脸不解。
唐莲憋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忘了当天登天阁上,你师尊那惊艳绝伦的一剑‘月夕花晨’了?
剑气席卷全城,引动百花尽凋!
这回要是二师尊再来,万一瞧见哪个不顺眼,或是心情起伏,随手再挥一剑……
咱们这辛苦布置的百花会,岂不又要重蹈覆辙?”
“哦……原来是这样!”
雷无桀恍然大悟,想起师尊那惊天动地的剑法,深以为然地挠挠头,憨憨地笑了起来,全然没听出唐莲话里那几分对自家二师尊破坏力的善意调侃。
唐莲摇了摇头,不再逗他,转而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观察的萧瑟,脸上玩笑之色敛去,神色一正,语气带上几分难得的郑重:
“萧瑟,今晚的百花会,你必须到场。不仅得来,还得……盛装出席。”
他强调了一下“盛装”二字,目光在萧瑟那身虽华贵却一贯慵懒随意的打扮上扫过,“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若是不听劝,到时候……可有你后悔的。”
萧瑟闻言,眉头微蹙,眼中疑惑更深:“为何?我一介账房,凑这热闹已是不该,为何还需特意装扮?”
“别问那么多。”
唐莲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照做便是。记住,是‘必须’。”
说完,他不再多留,转身继续去指挥布置,留下原地若有所思的萧瑟,和一旁眨巴着眼睛、似乎觉得有好戏看而偷乐的雷无桀。
“萧瑟,你就听大师兄的呗!”
雷无桀凑到萧瑟身边,用手肘拱了拱他,一脸“我看好你”的表情,“大师兄向来稳重,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
说不定……真有啥意想不到的好事等着你呢?”
萧瑟没有接话,只是望着眼前繁花似锦、欢声笑语的筹备场景,那双总是懒洋洋半眯着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锐利如针的微光。
这百花会,恐怕远不止是“赏花品酒”那么简单了。】
······
“萧瑟看出来了!这小子心思就是细!”
“唐莲是想撮合他和司空千落?”
“好心办坏事!这萧瑟就是永安王萧楚河啊!”
“唐莲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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