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顶替名额？我选卖钱！
一个穿着干部服，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吉普车边。
他对着王建军说话，姿态端得很高。
而王建军，则把腰都快弓成了虾米，脸上堆满了又谄媚又紧张的笑，一个劲儿地点头。
钱秀莲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
她认得这个男人。
轧钢厂管人事的刘主任，王建国以前的顶头上司。
他来干什么？
刘主任的突然到访，像一块巨石砸进王家这潭死水，激起千层浪。
王建军正点头哈腰地应付着，猛一抬头，看见钱秀莲扛着个麻袋回来了。
他脸色骤变，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催命的阎王，赶紧小跑着迎上去。
“妈！您回来了！这……这是大哥厂里的刘主任！”
刘主任也转过头，目光落在钱秀莲身上。
他仔细打量着这个亲手把儿子送进局子，在全厂都出了名的“铁腕老太”，眼神里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好奇。
“您就是钱大娘吧？我是王建国单位轧钢厂的，我姓刘。”刘主任很客气，主动伸出了手。
钱秀莲没接。
她只是把肩上沉甸甸的麻袋往地上一卸。
“咚！”
一声闷响，震得人心口一跳。
“刘主任，有事？”
她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半分情绪。
刘主任也不尴尬，自然地收回手，清了清嗓子，直入主题：“钱大娘，是这样的。王建国犯了事，已经被公安局收押了。按照我们厂里的规定，他这种情况，肯定是要被开除公职的。”
王建军的心猛地揪紧。
躲在门后偷听的赵春花，也紧张地捂住了嘴。
开除公职！
那可是铁饭碗啊！就这么没了！
“所以呢？”
钱秀蓮的反应，平静得让刘主任都感到诧异。
“所以，我们厂领导研究了一下。”刘主任接着说，“王建国这个岗位，是当年您爱人王老哥因公牺牲后，厂里照顾给的顶替名额。现在王建国出事，名额空出来了。按政策，你们家里，可以再出一个人，来顶替这个岗位。”
顶替岗位！
这四个字，像一道炸雷，在王建军和赵春花的耳朵里轰然炸响！
王建军的呼吸变得粗重，一双眼睛里爆发出野火般的炙热光芒。
大哥进去了，那这个工作，不就该轮到他这个亲弟弟了吗？他也是王家的儿子啊！
门后的赵春花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死死咬住自己的指关节才没尖叫出来。要是她男人能进轧钢厂当工人，她就是工人太太了！以后在这村里，她就能横着走！
王建军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刚要张嘴喊出那个“我”字。
一个尖利的声音却抢先从院子外传了过来。
“刘主任！刘主任你可要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李红梅哭哭啼啼地从村口的小路上跑来。
她今天特意换了身干净衣裳，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齊，只是脸上带着刻意营造的憔悴，眼睛红肿，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她像一阵风似的冲到跟前，看都不看钱秀莲，目标明确地扑向刘主任。
“刘主任，王建国那个天杀的虽然进去了，可我还是他媳妇，是王家的儿媳妇啊！”
她一边嚎，一边拿袖子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我肚子里……我肚子里说不定还怀着他们王家的种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门后的赵春花无声地撇了撇嘴，心里骂开了：怀个屁！连王小宝都不要了，现在还来说事儿，真是不要脸！
“我一个女人家，现在男人没了，还要拉扯孩子，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李红梅哭得更来劲了，“刘主任，这个工作，按理就该是我的！我虽然王建国离婚了，但我们还有孩子啊，而且我们也可以马上复婚啊，这是我们娘俩唯一的活路了啊！”
她这番表演声泪俱下，催人泪下。
王建军一听，肺都要气炸了。
“李红梅你放什么屁！你跟我大哥都离婚了，还想占我王家的工作？做梦！”
“谁说离婚了就没关系了？我还可以复婚！”李红梅立刻反咬一口，泼妇样尽显，“王建军，你少在这猫哭耗子！你不就是想自己去吗？我告诉你，只要王小宝在，这工作就轮不到你！”
眼看这叔嫂俩就要当着外人的面打起来，刘主任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最烦处理这种家庭内部的烂事。
他的目光，最终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如同局外人的老太太。
这个家，现在谁是主心骨，他心里门儿清。
钱秀莲由着李红梅表演，直到她的哭嚎声渐渐弱了下去，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冬日里最冷的冰碴子。
“你的脸皮，是拿城墙砖砌的？”
李红梅的哭声戛然而止，怨毒的目光死死钉在钱秀莲身上。
钱秀莲却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刘主任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把他和那场闹剧隔开。
“刘主任，是吧？”
“哎，钱大娘，您说。”
“这工作，是我老头子当年在厂里拿命换回来的。”
钱秀莲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重量。
“后来，给了我大儿子王建国。”
“现在，王建国，这个我亲手送进大牢的畜生，他已经被我从王家除名了。”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一脸贪婪的李红梅，又扫过满眼热切的王建军。
“所以，这个工作名额，现在，回到了我钱秀莲的手里。”
“它，跟我这个已经离婚的前儿媳妇，李红梅，没有半文钱关系。”
“跟我家里剩下的任何一个人，王建军也好，王建民也罢，也都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话，一句比一句更狠，一句比一句更决绝。
最后，她一字一顿地宣告。
“它，是我的。”
李红梅傻了。
王建军也彻底懵了。
他妈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还想自己去轧钢厂上班不成？
刘主任也被钱秀莲这番话镇住了，他下意识地问道：“那……钱大娘，您的意思是？”
钱秀莲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她问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大脑宕机的问题。
“我不打算让任何人去顶替。”
“刘主任，我就想问问。”
“这个工作名额，我们家不要了。”
“你们厂，出多少钱，把它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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