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这是沈鸯第二次来火葬场,站在荒凉偏僻的大门口,身影和年幼的小女孩重叠。

第一次,她来接妈妈的骨灰。

第二次,也是接妈妈的骨灰。

不到30岁,她失去了两个母亲。

一米六几的爱漂亮爱打扮的中年女人,如今装在小小的骨灰盒里。

款式和照片是沈鸯挑的。

夫妻俩没有孩子,亲戚朋友也少,葬礼很简单,姜以庭和阿蘅得到消息,赶过来忙前忙后。

几个人站在坟墓前,谁也没说话,沈鸯抱着琵琶在墓碑旁边坐下,离得这样近,就好像当初茶馆里头,两个人并肩而坐。

手指拨弄,弹着师父教的第一首曲子。

往事历历在目,女人的教诲和关心言犹在耳。

一曲毕,沈鸯泪流满面,“真是生疏了。”

阿蘅也哭,她同钟梅君虽然没有师徒情谊,却也受了很多照顾,颤声说:“师父急得团团转,要打你手心呢。”

风扬起尘土,刮向远方。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沈鸯丧失了食欲,完全感受不到饥饿,也尝不出食物的味道。

大叔来找她,从兜里拿出一张合照。

两个人穿着旗袍,怀里抱着琵琶。

左边的年轻女生比着剪刀手,笑容略微拘谨,旁边女人笑盈盈地抬手,大方朝镜头打招呼。

两个世界短暂相接,枯竭的眼睛再次湿润,沈鸯轻轻抚摸女人的脸庞。

真漂亮啊。

大叔说:“留个念想吧,日子总要过下去。”

沈鸯点头,小心翼翼把照片放进包里。

短短几天,面前的男人头发灰白,本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苍老。

“对不住。”

大叔和她道歉,“当年我让你师父别多管闲事,我不想她为你费时费心。”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你陪在我们身边,要不是你,我和梅君撑不到这个时候。”

沈鸯摇头,“我只是做该做的事情。”

大叔一开始警惕和嫌弃她感受得到。

可有一次她发烧去诊所拿药,大叔恰好在和医生唠嗑,见她进去愣了几秒,转身说要出去溜达溜达。

开完药出门,大叔喊她过去,塞了两罐水果罐头给她,透明的玻璃瓶装着,一罐梨子,一罐菠萝。

附近有小孩生病,父母总会买罐头给她们吃,那个时候便宜的一罐要三块钱,贵的要五块。

沈鸯小时候总是暗自羡慕,她感冒发烧只能捂被子喝凉水。

没想到自己生病也能收到罐头,冰冰凉凉的梨罐头很好吃,她把汤都喝光了。

童年时期的遗憾,被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补上。

大叔拿出一个旧款的首饰盒,“原本是要一代代传下去,我和梅君命里无子女,放着可惜。”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缠着红线的银手镯,外头雕刻一支梅花,看起来是有年头的东西。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嫌弃的话,你收下吧。”

沈鸯没有拒绝,郑重地收下。

人死后有许多手续要办,去疗养院办理退钱事宜,之前那五十万还剩下不少,工作人员看了眼金额,为了确保安全,打了张单子给沈鸯确定。

“全部原路退回吗?退款账户确认一下,确认无误你签个字,身份证给我。”

一长串数字后面,显示了当初打款人的名字。

周越。

不肯透露名字的爱心人士,愿意后续继续出钱给师父治病的神秘人……

所有疑惑一瞬间解开,沈鸯拿着单子,久久不能说话。

“确认无误。”

她签下名字。

掌心内手机震动,是退款到账的短信。

周越按掉屏幕靠在椅背上,司机把车开到回溯大楼门口,秘书已经在不远处等候。

处理完一部分工作事项,落地窗外华灯初上,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电梯缓缓下行。

出国这段时间房子有人定期打扫,他不必担心积灰问题,车稳稳停进地下车库。

一道纤弱的背影站在门口,恰好回头看他。

从黑暗中走出来,走到他面前,似乎有话想说。

越过她开门进屋,打开冰箱倒水喝,女人跟在背后,站在门口并不进去。

“谢谢你为我师父交那么多钱,她已经去世了。”

周越一顿,这个消息郑院长之前有发消息告知,他看着女人疲倦黯然的目光,默默收紧拳头,缓声道:“节哀。”

沈鸯翻开包包,双手递出一张白条,“除去疗养院和医院退回的钱,其余使用的算我欠你的,这是欠条。”

握杯子的手由于过分用力,皮肤底下青色的血管分外明显,周越走到女人面前,抽出白纸。

字迹娟秀,条条款款写得十分清楚,显然是有咨询过律师,完全按法律要求写的。

真有诚意啊。

周越瞳色渐寒,漠然把纸条丢到地上,“不必了,这些钱对我不算什么。”

在对方发愣的目光中,他冷笑着一字一句道:“我要结婚了,以后还是不要有金钱来往,免得让人误会。”

沈鸯掐着手心,失神地仰头看他:“和谁?白昔昔吗?”

男人默认了。

她深呼吸几次,才勉强稳住躯体,原本打算转身就走,步伐怎么也迈不动。

“白昔昔不适合你。”

沈鸯声线抖动得变调:“她不是好人,她配不上你。”

周越凝视着她,嘴角含着让人分不清楚情绪的笑意:“那谁配得上我?”

他步步紧逼,“沈鸯,你只是单纯讨厌白昔昔,才让我不要和她结婚,对么?”

“我的确讨厌她,你值得更好的人。”沈鸯垂眸,声音很干。

周越反问:“如果我娶的人是关舒,是其他你不认识的名门闺秀,你就不会阻止,是这个意思吗?”

沈鸯的沉默令他的心坠入寒冬。

“够了。”

“我和谁结婚与你无关。”

“你说得对,我们五年前就分手了,早就形同陌路。”

周越眼光落在她身上,笑容残忍:“说不定你也很快就是姜太太了。”

女人低着头,气氛安静得可怕,一声压抑的哭泣瞬间击溃周越冷硬的表情。

他察觉到内心的动摇,自嘲地笑了笑,哑着声音问:“你有什么可哭的?”

先辜负真心的人,有什么可哭的?

过去五年那样难熬,他失眠的每一个夜晚,沈鸯又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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