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家的坟，轮不到你们来烧

洞口的阵法依然在无声地运转，隔绝了内外的一切气息，也隔绝了我唯一的退路。

玄尘子和他的人进去已经三个多小时，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血碑灵最后那句警告又意味着什么，无数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耐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色从墨黑转向深蓝，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我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是换岗。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再也没有机会。

我像一只贴地滑行的壁虎，趁着两队黑袍人交接的瞬间，身影化作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虚影，闪电般地溜进了洞口。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尸臭扑面而来，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通道比我想象的更长，更阴森。

两侧的岩壁上，竟然密密麻麻地镶嵌着一具具森白的人骨，每一根骨头的位置都经过精心的计算，排列成某种我从未见过的星图阵法。

它们似乎在汲取着地脉深处的阴气，又像是在无声地哭嚎。

我的心脏狂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沿着通道一路潜行。

大约走了百米，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现在眼前，与其说是溶洞，不如说是一座被人为掏空的山腹。

溶洞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由黑曜石砌成的巨大祭坛。

祭坛之上，一面直径超过三米的巨鼓正对着洞顶，那鼓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蜡黄色，上面布满了细密的纹理，还用鲜血书写着密密麻麻的经文。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不是兽皮，是人皮！

一张被完整剥下、经过特殊鞣制的人皮！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面鼓下，果然，巨鼓的底座，正压着一块足有半人高的黑色石碑。

我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绕过几个巡逻的黑袍人，如同鬼魅般贴近祭坛。

石碑上的字迹在昏暗的油灯下若隐若现，我凑近一看，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最顶端的两个大字，笔走龙蛇，杀气凛然——林砚！

是我林家先祖的名字！

而在这两个字下方，则是一长串被划掉的名字，标题写着“净化名录”。

我飞快地扫视着，当我的目光触及其中一个名字时，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林向阳。是我父亲的名字！

滔天的怒火在我胸中轰然炸开！

他们果然早就想对我林家满门动手！

所谓的“镇灵诅咒”，那个纠缠了我哥一生，最终让他发狂失控的诅咒，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一个为了将我们林家从玄门中抹去，而精心编织了数百年的阴谋！

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从狂怒中挣脱出来。

现在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

我必须弄清楚这面鼓和这块碑的真正用途。

我毫不犹豫地割破食指，将一滴滚烫的鲜血滴落在碑面上，同时心中默念“血书归真诀”。

血滴触碰到石碑的瞬间，仿佛热油泼进了冰水，整个碑面发出“滋啦”一声轻响，一行行原本看不见的金色小字，在碑面上迅速浮现、游走。

“此鼓名为‘噬忆’，乃归墟会第一代会长以三百名道门叛逆之皮、之魂所铸。此鼓一响，可吞噬指定血脉之记忆，篡改玄门传承，重塑历史。凡碑上留名者，皆为归墟之基石，其血脉记忆将永世留存。凡净化名录所列者，其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将被从玄门因果中彻底抹除，化为乌有。”

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脚冰凉。

这不仅仅是灭门，这是要将林家从根源上彻底挖掉，让整个世界都忘记我们曾经存在过！

我正想取出手机拓印下这罪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从通道方向传来。

我心中一凛，立刻闪身躲进祭坛侧面一尊巨大石像的阴影里，将气息收敛到极致。

玄尘子带着那四个黑袍人，再次出现在祭坛前。

他们将那口漆黑的棺材小心翼翼地抬上祭坛，放在了“噬忆鼓”的旁边。

“时辰已到。”玄尘子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亲自上前，双手按住棺盖，猛地一掀！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棺材里躺着的，根本不是什么邪物，而是一个身穿执法队道袍的年轻道士！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我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

最恐怖的是，他的天灵盖竟被人为地剖开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一根连接着铜铃的古怪导管，正深深地插入他的大脑之中！

我认得他！

他是执法队里为数不多还坚守正道的人，曾经在我哥出事后，偷偷给过我一些线索。

没想到……他竟然被抓来当成了活祭品！

“以最后的忠魂为引，饲我归墟圣鼓，唤醒沉眠之律，重铸千年之序！”玄尘子高声吟诵，声音在空旷的溶洞中回荡。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面人皮鼓面，竟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开始缓缓地、有节奏地起伏，仿佛一颗巨大的心脏正在苏醒。

我瞬间明白了一切，他们要用这位道士残存的、关于林家和真相的记忆，作为启动“噬忆鼓”的最后一把钥匙！

一旦仪式完成，鼓声响起，整个玄门体系的记忆都将被强行改写，我林家的一切，包括我哥的冤屈，我父亲的清白，都将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不！绝不！

我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炸开。

剧痛让我瞬间清醒，我准备不顾一切地发动“言灵·断”，哪怕拼着道基受损，也要中断这个恶毒的仪式。

可就在这时，一股完全不受我控制的磅礴力量，从我血脉深处轰然爆发！

“承”之力再次失控了！

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翻飞，自动结出一个古老而繁复的“镇魂印”。

与此同时，我的左手指尖，“嗤”的一声，燃起一簇跳动的金色火焰！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不再是林默，我的身体，我的意志，仿佛被某个沉睡了数百年的古老灵魂所接管。

“林默！你竟敢闯到这里！”玄尘子终于发现了我，

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回应他。

上午十一点，大战爆发。

我整个人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从阴影中爆射而出，甩手便是三道“阳燧照魂符”，化作三轮刺目骄阳，撕裂黑暗，直直轰向那面正在呼吸的人皮鼓！

金焰爆燃，灼热的气浪席卷整个祭坛，鼓皮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瞬间被烧得焦黑开裂！

“竖子！你毁掉的是玄门千年的秩序！”玄尘子怒声咆哮，转身朝我扑来。

“我毁掉的，是你们用谎言堆砌的王座！”我冷笑一声，解剖刀瞬间出鞘，冰冷的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亮的轨迹，竟在身前布下了一座“雷池镇邪阵”！

我厉声暴喝：“言灵·封！”

嗡！

整座祭坛剧烈震动，那根插入年轻道士脑中的铜铃导管，应声寸寸崩断！

他身体猛地一软，彻底昏死过去。

玄尘子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他猛地挥动手中的玉笏，七枚残存的夺魂铃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七道黑光，从四面八方朝我的头顶攒射而来。

这七枚铃铛上，萦绕着无尽的怨气，一旦被击中，三魂七魄都将被瞬间撕碎！

千钧一发之际，我右眼中那道神秘的金纹灼烧欲裂，“承”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在我体内疯狂奔涌。

我的双脚竟不受控制地，自动踩出了一套玄奥无比、我从未学过的步法！

我整个人仿佛与天地星辰融为一体，身影飘忽不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六枚夺魂铃的攒射。

正是林砚先祖生前最擅长的“踏罡步斗”！

我借着最后一枚夺魂铃擦身而过的力道，猛地拧腰蹬地，整个人高高跃起，直接落在了那面巨大的“噬忆鼓”顶端！

“给我破！”

我将全身的力量灌注于解剖刀之上，狠狠一刀斩下！

轰——！

鼓面轰然炸裂，腥臭的黑血四溅。

破碎的鼓皮下，露出的不是中空的鼓身，而是一颗还在“噗通、噗通”跳动的、由无数怨魂纠结而成的漆黑心脏——那便是用三百名冤魂炼成的“伪道之心”！

中午十二点，我抱着昏迷的年轻道士，踉跄着冲出洞穴。

身后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整座祭坛，乃至整个山腹，都在剧烈地坍塌。

黑色的烟柱混杂着怨气冲天而起，仿佛地狱洞开。

我刚冲出洞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看见远处蜿蜒的山道上尘土飞扬，引擎轰鸣——大批的执法队正全速向这里包围而来。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团正在消散的黑雾，将一片烧焦的鼓皮残片塞进背包，低声自语：“哥，石碑上的名字我给你刻上了。但这笔账，还没完。”

就在这时，口袋里装有解剖刀的硬壳盒，突然剧烈地发烫，那枚龙首钮仿佛活了过来，灼热的能量透过布料，直指东南方的某个方位——那里，是市局技术科的方向！

我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们动手了？是冲着陈骁……还是小满？

山风卷起被烈焰燎过的白大褂一角，猎猎作响。

这一次，我不再逃。

我要回去，亲手拆了那栋楼。

风声在我耳边呼啸，像是在催促，也像是在咆哮。

我俯下身，将那名幸存的道士扛在肩上，辨明方向，朝着山下的公路狂奔而去。

城市的轮廓在远方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

而我知道，在那巨兽的心脏地带，正有一场针对我最后同伴的致命围剿，已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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